冬子不敢打开这扇门。
突然,有细微的哭声传来。
女人的哭声时而尖锐,时而飘渺。冬子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传出声音的位置。
啊,女人的哭声竟然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
冬子走到雕花的床边,弯下了腰,侧耳听了听,是的,女人的哭声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轻轻动一下,鸡皮疙瘩就会抖落一地。难道他的床底下藏着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女鬼?冬子在惊骇之中,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用双手把桌上烛台上的蜡烛取了下来,放到了床底下,他蹲在那里,借着烛光,往床底下张望。床底下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女人的哭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出。
冬子想,难道床下的地下还藏着什么?
这个想法使他的好奇心又强烈了许多。
冬子拿着蜡烛,钻进了床下。
他仔细地观察着床底下的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探寻着隐藏着的秘密。恐惧而又好奇,十分刺激。
冬子挪动了一下脚,发现脚下的青砖有点松。这块砖下面有玄机?冬子伸出手,手指插进了砖缝里,取出了这块青砖。这块青砖取出后,女人的哭声真切了许多,他惊讶地发现青砖下面是木板。那么,木板下面是什么呢?要揭开木板看个究竟!此时,冬子心中只有这个愿望,把一切都抛到脑后了。冬子把周围的青砖一块一块地取出来,堆放在旁边……终于露出了一米见方的一块木板。
如果揭开这块木板,他会看到什么?
他的心狂跳着,快要破胸而出。
李家大宅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必须一个一个地把这些谜团解开!冬子仿佛不是来当李公公的继承人,而是来这里探秘的。他也是唐镇第一个进入李家大宅的探秘人!
木板揭开了,露出一个黑洞。
女人的哭声更加真切了,果然是从这里面传出的。冬子看到,有个木头梯子通向黑洞。
他毛骨悚然。
冬子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恐惧情绪,他心里说:“别怕,别怕,你见过野草滩上死人的脚,你看到过戏台上上吊的人……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很快就接近真相了,你不会放弃的,冬子,你从小就是个勇敢的人,你绝对不会放弃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下了楼梯。
冬子下到黑洞里,地洞里十分沉闷,有种难闻的浊气,仿佛是死老鼠腐烂的气味。他手中的蜡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借着烛光,冬子发现有两条地洞,两个洞的深处都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方。女人的哭声还在继续,他该往哪个地洞里走,继续探寻女人泣哭的秘密?
李慈林和李骚牯在喝酒。
李慈林的眼睛血红,端起一碗糯米酒,几口就喝见了底。
李骚牯也喝干了一碗酒,瘦脸上紧绷绷的脸皮抽动了一下,试探性地说:“堂兄,你喝完酒是不是还要去浣花院?”
李慈林瞥了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成天就想着裤裆里的那点事情!我去不去浣花院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喝完就赶紧归家去吧,和你老婆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李骚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慈林冷笑道:“那是甚么意思?你能有什么意思!告诉你,李骚牯,老子把你当人,你就是老子堂弟,是团练的副团总,也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要是老子不把你当人,你就甚么也不是,连狗也不如,你明白吗?所以,老子的事情你不要管那么多,老子的女人,你也不要打主意!”
李骚牯神色慌乱地说:“堂哥,你误会了,我岂敢管你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喝完酒就早点歇息吧,我是替你的身体着想哪!”
李慈林冷笑道:“嘿嘿,替老子身体着想!你不会是巴望我早点死吧,这样你就可以接替我的位置?想当年,老子被李时淮欺负时,你们这些亲房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好像我是瘟疫!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要不是好心的王富贵把我收留,我早就饿死了!”
李骚牯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堂哥,你今夜怎么啦?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冤枉哪!”
李慈林又喝了一碗酒说:“好啦好啦,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说的都是酒话,你不要记在心上,好自为之吧,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骚牯鸡啄米般点着头:“我会好自为之的,决不会辜负堂哥的栽培,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
李骚牯走出了李慈林的房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院子里,冷风灌过来,清醒了许多。天上还飘着雪。他朝雪地里吐了口浓痰,心里说:“呸!老子为了你拚死拚活,连个戏子也舍不得让我碰一下,就是自己独吃,夜夜做新郎!”
不一会,他听到了脚步声。
他躲到了假山后面。
李慈林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李骚牯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
李慈林走出了宝珠院,进入了浣花院。他来到浣花院的圆形拱门前,打开了那个铜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骚牯的眼中冒着火,那门被重重地关上后,他咬着牙低声说:“李慈林,你独食呀,戏班里好几个女戏子呐,你怎么就不留一个给我,你一个人弄得了那么多吗!赵红燕我想都不敢想,你独霸好了,那些演丫鬟的小戏子发配一个给我也可以的哪!李慈林,你太狠啦!”
他突然觉得背后站着一个人,朝他的脖子上吹了一口凉气。
李骚牯惊骇地回过头:“谁——”
什么人也没有。
冬子选择了一个地洞,朝里面钻进去,因为他感觉女人的哭声是从这个地洞里传出来的。他在地洞里走了一会,看到前面透出了一缕亮光。冬子的心提了起来,他相信,女人的哭声就是从那亮光之处传过来的。冬子突然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或者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想退回去,可又不甘心,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大气不敢出一声,悄悄地往亮光处摸了过去。
地洞里十分闷热。
冬子身上又流汗了,这是因为紧张,还是闷热?
来到亮光处,才发现这是一扇木门,那亮光就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女人的哭声顿时变得如此真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到底是什么人在哭?带着这些折磨着他心灵的问题,冬子把眼睛凑近了门缝。
冬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惊声尖叫出来。
第十二章
那是地下的一个密室。
密室里摆设十分简单,一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的是个雍荣华贵穿金戴银的盛装老女人。另外一面墙下放着木头神龛,神龛上放着个红布封口的陶罐,陶罐前有个小香炉,小香炉里焚着檀香。
李公公穿着一身宫廷里的太监服,跪在画像下的蒲团上泣哭,哭声尖利而又伤悲,好像是死了亲人。
李公公边哭边说:“老佛爷,奴才对不住您呀,奴才该死!不能伺候您了!”
说完后,李公公沉默了,哭声也停住了。
过了一会,李公公突然站起了身,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哭了那么久,竟然没有流一滴泪水。
他目光哀怨,翘起兰花指,指着画像中的盛装老女人,像个怨妇一样说:“你这个老妖婆,老夫一直伺候着你,你高兴了,给我一个甜枣吃;你不高兴了,就大发脾气,把我当一只狗!老妖婆,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老夫现在也是皇帝了,你奈我若何!”
紧接着,李公公把身上的太监服脱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他从神龛的抽屉里取出一条黄色的长袍,“哗”地抖开,穿在了自己身上。黄袍的正反两面都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穿上龙袍的李公公在密室里走来走去,神气活现的样子,嘴里不停地说:“老妖婆,老夫现在也是皇帝了,你奈我若何!老夫从此再不伺候你了,不伺候了!你一定会被我活活气死吧!老夫就是要气死你,气死你——”
李公公边说边扯下了盛装老女人的画像,扔到地上,用脚踩着画像中老女人的脸。
他喃喃地说:“我不是阉人,不是!我现在也是皇帝了!老妖婆,老夫再不会在你面前低三下四了!老妖婆,你求我呀,求我我就放了你,否则,老夫永远把你踩在脚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老妖婆,你求我呀,求我呀——”
突然,李公公浑身颤抖。
他的眼神慌乱而又惊恐。
好像是鬼魂附身。
他跪倒在地,在画像中老女人的脚下,不停地磕头。
他哭着说:“老佛爷,奴才该死!奴才不应该冒犯你老人家的,奴才该死,奴才愿意一辈子伺候你,奴才舔你的脚,奴才给你当马骑,奴才是你脚下的一条狗……”
冬子看着李公公在密室里的表演,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他不知道那画像中的盛装老女人是谁,只是觉得李公公特别的瘆人。
冬子无法再看下去了,也害怕被李公公发现他在偷窥,那是李公公的秘密,一定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冬子无法预料如果李公公发现了他,会对他怎么样,这样一个活人,比鬼还可怖。
冬子赶紧退了回去。
回到房间里,冬子躺在床上,心里还七上八下的。
李公公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另外一个地洞通向何方?
年关将近,唐镇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不少人从周围的乡村里进入唐镇,把一些土产拿到镇街上卖,然后换些自己需要的年货回去,准备过年。城门每天清晨打开,晚上关闭,这让一些人很不习惯。不过,唐镇人还是觉得这样十分安全,睡觉也比从前安稳了。从前这个时候,还是会有些外乡的土匪在黑夜里闯进来,抢东西回山寨里去过年,那些土匪大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弄不好,非但把东西抢了,还要人的命。唐镇邻近的那些乡村,都拥戴李公公当皇上,每个村都筑起了土围子,还成立了保安队,保安队都是李慈林的人,这样就形成了联防,土匪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外乡人进入唐镇收山货,准备把收来的山货倒腾到别的地方去卖,他们几乎都住在雨来客栈。奇怪的是,这些陆陆续续住进雨来客栈的异乡人都没有再从客栈里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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