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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灰色的童年和极度压抑的青春期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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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柔还想说点什么,看见莫名一直低着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最后和她平视了,就盯着她的眼睛说:“你不是从前的你了!”

他坐在饭店靠窗子的一个空桌旁等着新要的汤,一边看着路上匆匆忙忙的行人,一边漫无目的地思索着,脑袋里就乱了:每一条街道两侧都林立着数十栋楼房,每一个单元里都住着百十个人,有的做官,有的经商,还有官商兼得的。做官的大到一市之长,小到街道派出所的小民警。经商的大到身价几个亿的房地产开发商,小到街头摆摊卖货的小贩。这些人,不分男女,无论老幼,每天都是行色匆匆,把自己搞得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也让别人跟着着急。他们是心慌哩,不使自己忙起来,不知道日子怎么过呢!

窗外,一个男人,一手拎着皮包,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要过马路了,仍没有停下通话。突然,一辆出租车驶过来,男人吓得慌了神,丢了手机,向路边跑去,待车过去之后,紧忙拾起手机看时,已经碎掉了。

“先生,你要的竹荪土鸡汤好了。”

“哦,哦…”莫名一时没回过神来,哦了半天,赶紧一边接过汤来,一边在上衣兜里掏钱。付过账之后,匆匆地往家赶了。一时觉得可笑,自己竟也这样匆匆起来。

到家的时候,看见汪明顺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他刚送去报社请胡编辑指点的那篇小说。

“汪老师,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早想着请你喝酒呢,怕你太忙没有时间。”

“莫名,你总是这样客气,老朋友了嘛,不用讲这些客套的。”汪明顺似乎十拿九稳的派头。

“是啊,我以前听别人说作家的架子是如何如何大呢,脾气是如何如何古怪,今天看到汪老师,完全不是那样子嘛!先前的时候我们还紧张得不行,自从你进门和我说第一句话,我就感觉你不像他们说的那些人,放松了许多。”唐柔从厨房里走出来。

“哈哈,我是不讲究那些的。”

“快给老师沏壶茶水,我这已经好了两个菜。”唐柔说完从莫名手里接过竹荪土鸡汤,转身又进厨房去了。

“听唐柔说你拿着小说去报社的胡编缉那请教去了?”

“哦—是的—就是你刚才看的那篇—”听汪明顺这么问,莫名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是一向请他指点的,这次没有找他,会不会挑理呢?

“姓胡的怎么说?”

“胡老师说情节中影射现实的地方太多了,没有哪家报刊敢发这样的东西,让我换换写法!”

“早知道他会说这一套,社会上有弊病,有人作文章指出来,不是坏事情嘛!如果文人们都不去关注社会,都不去关注生活,只知道一天游山玩水,随便抒发点感情,作几篇啊啊噢噢的东西,文学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真是荒唐!”

汪明顺越说越激动:“那个老胡头就是胆小怕事,总是整一些个无关痛痒无病呻*的游记见闻之类的东西。”

莫名正不知如何往下接话,唐柔在厨房喊:“开饭喽!”莫名急忙打开地桌,摆好凳子。唐柔就从厨房里出来了,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小汗珠,一绺头发也耷下来。手里面端着一碗茄汁焖牛肉,颜色看上去很不错,一转身又摆上来三样。

“让老师见笑了,不知道合不合老师的口味呢,莫名哥,你先陪老师吃吧,我去把汤热一下,一会儿就来。”

莫名请汪明顺坐了主位,自己坐在旁边,下手的位子留给了女人。

“薄酒小菜,老师千万不要客气,权当是学生的一点孝心了。”莫名站起来提了第一杯酒。

“你看你,还是这样客气,弄得我也拘束了。”汪明顺说完拉了一把莫名,让他坐下说。

“其实他不会客套的,老师你可千万别拘束了,不然气氛就不好了,喝酒还不就是讲究个气氛,你说是不?”在厨房里面热汤的唐柔向外面说了一句。

“是啊,是啊,小唐说得对,都不要客气,怎么随便怎么来。”

“好,好…我听老师的。”莫名答应着,心里还是有些放不开。

不一会儿,唐柔端着汤也过来了。汪明顺非要给唐柔倒酒,唐柔边躲边说:“喝多了让老师笑话的。”

唐柔拿着酒杯越是躲,汪明顺就越要给倒。唐柔没有办法了,看看莫名,莫名觉得硬是不让倒的话这局面就僵了,便点了点头。

唐柔双手举着杯嘴里还说:“我这是天大的荣幸了,让老师给倒酒,我还没给老师倒呢!”

汪明顺匀匀地给唐柔的杯里倒满了酒,说:“酒桌上没有老师,叫哥吧,亲切!”

莫名听姓汪的说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起了前几天刚看过的贾平凹的小说《废都》,这会不会是一个庄之蝶呢?

他很想打消自己的疑虑,可是一看到唐柔向姓汪的敬酒,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一个也姓唐,莫非也是一个唐婉儿?

“莫名哥,快点给老师倒酒啊!”唐柔见莫名有点走神,提醒了他一句。当然,她并不知道莫名此刻的想法,她并没有看过《废都》,莫名也没给她讲过那里面的故事。

“哦,噢。”莫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拿过酒来向汪明顺的杯里倒:“汪哥,今天一定要多喝点,不要怕醉,醉了就在我这里休息。”莫名刚一说完就后悔了,他怕姓汪的真的喝多了留下来不走,他的眼前出现了唐婉儿和庄之蝶偷情的情景,便有点厌恶了这个姓汪的老家伙。

太阳已经掉到西边去了,照得屋子里面的东西也是红的,白床单成了红床单,饭桌也成红的,汪明顺的头发也成红的了,唐柔的脸蛋也通红,更加迷人了。

“景色真美啊!”汪明顺看着唐柔说。不知道他是说晚霞美,还是说被晚霞映照着的唐柔的脸蛋美。

莫名觉得到说正事的时候了,他刚要开口,忽然觉得还是让女人说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他也不清楚怎么就突然做了这个决定,便拿眼睛示意唐柔。唐柔虽然陪汪明顺喝了很多酒,头脑还清醒,她明白莫名的意思,便放下酒杯向姓汪的说了找工作的事。

“哦,哦—这样啊—”汪明顺结结巴巴了半天,没有表态。

莫名在旁急得手心里直出汗,完了,这帮家伙都是这样的,没事的时候怎么嘘寒问暖都可以,真的有事求他们了,往往是很难的。

“我也知道这事很难办,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见多识广,帮我们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唐柔在一旁极恳切地商量着,莫名觉得很尴尬,低下了头。

“这样吧,我给你引见一个人,或许能帮到你,但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也知道,文人是没有权力的。”

“汪哥说的那个人是谁呢,我们也很想认识一下。即便帮不上什么忙,多交一个朋友也是好的。”莫名见事情有转机,抬起头说。

“你应该听说过他,咱们市作家协会主席毛兴先生。写诗的,现代诗写得相当不错,而且对西方诗歌理论有很深的研究。是咱们市的市宝,也是全国有名的大诗人。在这个圈子里面立足,尤其像你这样爱写点东西的文学青年,有几位名人是要认识认识的,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我们哪里能接触到人家啊,还得全靠汪哥帮引见呢!”唐柔来了兴趣。

“这里面,你或许都有耳闻的,都是名气很大的诗人。”说着,汪明顺捏着手指,数列出几个人来:“市作家协会主席毛兴,写诗的。副主席兼秘书长李德全,写诗的。市文化局局长姜辉,写诗的。这三位都是写现代诗的,还有几位写古体诗的,有‘杏林散人’之称的佟家兄弟,兄弟二人已经合出了一本古体诗集。还有常以陶渊明自况的陶令侃,是个小伙子。别看人年轻,才气很大,已经写了一二百首诗歌了,听说正在联系出版社,准备出版专集。上届作家协会主席高祥高老爷子,古体诗写得极具神韵。这里面还有一个女的,叫林朗。三十出头,不光诗歌作得好,模样也稀罕,堪称本市第一才女,追她的人数不过来。”

“汪哥,过两天你帮我约一下毛先生,我安排一下,到时还得麻烦你在旁边帮我说好话的。”

“好吧,改天我给他打电话联系一下,得提前预约,他总是忙。”

“汪哥,多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我们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呢。”唐柔说。

“不要客气,你们也好好准备一下,筹措一下言词,唐柔也去,毛兴有个毛病,喜欢有女生陪着喝酒。如果喝得开心了,说不定就有门儿了。”

莫名听了汪明顺这些话,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了,这算什么条件啊?!

唐柔看出了他的心思,咳嗽了一声,让他给汪明顺添酒。汪明顺眼睛眯得更小了,两手向外推莫名拿着的酒瓶,眼睛却盯着唐柔,说:“不能喝了,已经尽兴了。酒喝到这份上正合适,欠一分,则不见意境,多一分,则失态也。”听得莫名直发冷,嘴里却故意让了让,还要倒酒。汪明顺把酒瓶抢去,放在了地上。

唐柔开始收拾桌子,莫名陪着汪明顺坐在沙发上又喝了一会儿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汪明顺慢慢地站起来,稳了稳身子,说要回去了。莫名假意让了让,便也穿好衣服准备送客。汪明顺走到门口穿鞋的时候,向厨房里喊了一声:“小唐,我走了啊!”莫名心里又是一阵厌恶。

唐柔紧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笑着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并说汪哥常来啊,一边解了围裙,也要穿鞋出去送。汪明顺挡住了说:“有莫名送就行了,你忙着吧,外面风大,就别出去了!”说完穿了鞋子下楼了。莫名心里有些恼,可还是耐着性子把汪明顺一直送到大街上,打了车送回去了。

莫名回来的时候,唐柔已经收拾完了,正坐在沙发上看韩剧。他一进屋就是一通牢骚:“可耻,流氓,还文人呢,文人就这样吗?文人不是应该靠文章说话吗?自己以为是文人了,是名人了,所有的女人就都倾慕他吗?”

唐柔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便耐着性子劝他:“求人家办事,总要牺牲点啊,更何况咱们也没牺牲什么,他愿意看就让他看好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怎么这样不自信呢?”

“可是,他毕竟是个副主席啊,我连个工作都没有呢!”

“你有时间啊,你有青春啊,你有激情和活力啊,这一点他是无论如何也跟你比不了的!”

“那倒是,这一点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等我到了他那个年龄,要还只像他那么一点小成就的话,我就不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