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灰色的童年和极度压抑的青春期 第18节

莫名此刻是真的没了主意，只好说听老师安排吧，电话那头就挂断了。莫名放下电话后破口大骂，骂姓毛的不仗义，是个伪君子，喝了酒吃了饭不办事。骂着骂着，渐渐地冷静下来，又觉得也不能怪毛兴，怪自己运气不佳，什么时候换届不好，偏偏在这时候换。白等了这么长时间，又搭了许多钱，落得一无所获。

事情有些紧迫了，不能再这样无意义地等待下去。应该把命运抓在自己的手里，不能再依赖别人。就因为这次等待，白白错过了两次招聘会。可是参加招聘会又怎么样呢？莫名这样想着，又觉得很矛盾了，最后只剩下烦恼，恼得头痛，倒在床上去睡了。

醒来的时候，看见唐柔在厨房里忙活着。走进去一看，女人正从几个方便袋里往出倒菜。一样一样倒出来，看时，是一只没了两条腿的熏鸭，一条只剩了一半的鱼，还有一盘辣椒炒肉，十几块肉段。莫名咽了一口唾沫，问道：“你这是去哪化缘了？”唐柔说：“我今天去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回来时，她让我打包带回来，我想你在家还没吃，就带了回来。今天真开眼了，二十几辆宝马的车队，风头出尽了！”女人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并未注意到莫名的情绪。“我们结婚时也要这样的场面，好吗？”女人还在津津有味地回忆着。

好半天，莫名才开口，却说道：“怎么，我现在沦落到要吃‘嗟来之食’了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好心好意给你带回来，你还这样说！”女人有些不高兴了。莫名因为心情不好，也没有好声气：“不需要你对我好！”

“你这是怎么了，我这刚进家门，怎么就惹到你了？”唐柔说完，委屈得掉了眼泪。

见女人哭了，莫名头脑有些清醒了，缓和了语气说毛兴已经下来了，进作协的事要够呛，找工作的事也要完了。唐柔听完之后，不哭了，直说天意弄人，早不退，晚不退，偏偏这个时候退，难道他自己不知道要退了吗？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句话也没有，抱怨和牢骚是没有用的，工作的事情还是压在头顶，重如泰山。

刘明刚一上任，就大张旗鼓地干了两件事。一是办了一张《诗园》周刊，四开八版的小报，一律刊登诗歌和诗歌理论。因为作协里面写诗的太多了，可能是写诗歌省事，三言两语，支离破碎的几句分行的文字，简单地拼凑在一起，便成了所谓的诗歌。既可以拿来附庸风雅，又可以对得起诗人的称号。于是乎，一大堆新诗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但是如果没有地方发表，闲置起来便也不叫文学作品。只有变成铅印的文字，心里才有底，才可以拿来跟人家吹嘘。为了照顾这样一大群诗人的发表欲，刘明想出这么一个主意。二是创办了一本半月刊杂志《白山黑水》，发中短篇小说及散文。这样便满足了作协会员们各方面的发表需求。

刊物排版完之后，印刷成了问题，内部刊物几乎没有广告效应，没有哪家企业愿意赞助。好不容易一家保健品公司答应赞助，但前提是杂志要给公司留出六个版面的位置打广告。实在拉不到赞助，刘明勉强答应了。

杂志印出来那天，几个编辑都兴奋不已，可是翻开杂志一看全傻眼了，保健品广告太眩目了，清一色男女色情图片，旁边还配文字说明：你想变得更强大吗？你想像欧美男人那样强壮有力吗？你想在女人面前抬起头来吗？xx现在就能给你这样的机会，让你更持久、更坚挺。编辑们狂呼：我靠，咱们这哪里是办文学杂志啊！简直就一黄色书刊！可见，在商品经济的大潮里，文学的生存状态是多么的尴尬、艰难！

“东中华路36号，金利来海鲜大世界，市作协主席刘明和我，还有几个作协负责人都去，为庆祝《白山黑水》编辑室成立。我想借这个机会把你介绍给他们，也让你多认识几个人，毕竟以后你也要在这个圈子里面发展，同时把你的想法和刘明说一说，抓紧时间加入作协，也算完成我的一个心愿。”汪明顺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感觉很累，长长地喘着粗气，电话这头就听见了呼呼呼的声音。

莫名的头脑此时很灵活，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想汪明顺打这个电话一方面是要帮自己加入作协，一方面可能是想让自己埋单。但这话是不能明着说的，便略想了片刻说：“多谢老师替我着想，这顿饭我请吧，还得求刘主席帮忙的。”

汪明顺略停了停，说道：“你准备点也好，到时候见机行事。”

“好，到时我就看你的眼色。”

“行，早点来，让唐柔也来见见世面。”

“哦!”

莫名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放下电话后就开始后悔，不应该答应去的，弄不好还和上次一样，白白浪费钱，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用这钱出去找找机会呢。还叫唐柔去，有什么世面好见的，不就是几个老头子在一起互相吹嘘吗？见世面，哼！

莫名一路想着，脑子里又乱起来。路过菜市场的时候，看见唐柔正和一个小贩讲价钱，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我的女人，我不应该让她过这样的生活。她是学艺术的，她应该去画画。如果她把买菜讨价还价的时间用在创作上，说不定会有不小的成绩。可是现在，她已经好久不作画了。每日就是这样去菜市场买廉价的蔬菜，费尽唇舌讨价还价，还要忍受小贩的冷嘲热讽。

想到这些，莫名确定，唐柔是爱自己的，不禁心里一软，走了过去，把唐柔手里的菜抢过来扔到小贩的摊子上，拉着女人就走。唐柔被他这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跟着走。到家的时候，莫名说：“换上好看的衣服，领你出去吃好的。”唐柔一下子兴奋起来，眼睛里显得光彩熠熠：“去什么地方啊？怎么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往日你可是舍不得的！”

莫名说了事情的原委，最后又征询唐柔的意见。唐柔想了片刻，说还是去的好，去的话就有希望，第一步入作协就差不多，才能为第二步找工作奠定基础啊。最后两个人达成共识，决定再花钱买一次渺茫的希望。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命运总在别人手里，希望总是渺茫的。

东中华路，莫名对这里很陌生。在这个城市呆了四年多，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繁华的去处。虽说不是商业中心，这里的热闹却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街道两旁林立着数十栋六层高的小楼。三层往上是居住用的，一二层便布满了商机。左边的一排全是休闲娱乐场所，有台球俱乐部，电子动漫城，棋社，洗头城，咖啡音乐厅，按摩院，洗浴中心等等。

右边一整色的吃食，有三家挨着的正宗新疆烤串店，四家四川火锅店，一个海鲜大世界，就是那个金利来，再往下去是一些店面小些的饭庄，虽然小，倒整齐，也是热闹非凡。每家饭店前面都停了十几台豪华的小汽车，保安们正在指引着倒车停车，迎宾小姐面含微笑往屋里迎客人，开口就是纯正的普通话：您好，欢迎光临！

“没想到这个小城里的人们还真是会享受。”莫名不无鄙夷的对唐柔说。

唐柔讥笑他说：“人为什么活着呢？就是为了快乐，为了快乐而活，或者说选择快乐的生活并没有错，你是没有条件过这样的生活，要是有的话可能比他们还会享受呢，到那时我也跟着沾沾光。”

莫名瞪了她一眼，没有吭声，脑子里却胡乱思想：是，富起来是没什么错。可是富起来之后呢？就像现在这里的这些人，白天出没在街道的右侧，黑天出没在街道的左侧，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这就是富起来的象征和表象吗？人类，渺小的人类，在贫穷的时候，他们或许会耐得住，一旦富起来，却未必能够耐得住。

所谓饱暖思淫欲，听奶奶那辈人讲，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确实穷得揭不开锅，但是人活着有奔头，有精气神，知道为什么而活着，而且社会也安定多了，很少听说谁谁被叛故意杀人罪或**罪了，可是现在呢，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过多了，打麻将，抽烟喝酒，泡网吧，找小姐，杀人案**案也多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迎宾小姐一脸的迎面春风，桃花朵朵开。

215房间，莫名和唐柔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汪明顺已经在了。同在的还有三位中年男子，和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汪明顺站起来，把莫名和唐柔叫到跟前，指着主位上一个胖胖的，圆头大脸，身穿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说：“这位就是咱们市大名鼎鼎的小说圣手刘明主席，快来见过刘主席！”

不用汪明顺说，莫名也能猜出那个人是刘明。他心不在焉地伸手握了握，叫了一声刘老师。

另外几位分别是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李德全、作协理事董大伟，还有两个是编辑室的小白和小黄。

“今天我们可真是开了眼界，结识了这么多老师，这么多名人、作家，真是三生有幸啊！”唐柔待汪明顺介绍完之后说道。

莫名也点头说是，冲着每个人笑了笑，然后坐在汪明顺的身边，让唐柔挨着自己坐下了。

刘明的风格和毛兴很不一样，刘明显得亲近多了，没有那些说道，而且言谈幽默风趣，举止随和。莫名偷眼瞄着刘明，暗自推断着，入作协的事情应该好办些了，心情也就舒展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浓。每个人都点起了一根烟，边吸边喝茶水边谈论文学。刘明对汪明顺和李德全说，正在弄一个日记体的小说，想在这本小说里面加入一些新鲜的元素，突破传统小说的创作手法，已经写了几万字的提纲。

“光一个提纲写了几万字？”莫名不禁惊讶了。

莫名不住地点头，表示钦佩。关于贾平凹创作之艰辛，他在一些介绍贾平凹的书上看到过一些。先生每天除了写字还是写字，不停地写，不用电脑，硬是写出了几百万字的小说，想想他的手稿都能装一屋子了。

“中国当代这么多写小说的，我就服两个人，第一个是贾平凹，再一个就是通俗小说武林盟主金庸老侠客。此二人简直是创作的天才，读他们的小说，越读越爱读，真是有爱不释手的感觉。”刘明滔滔不绝地讲着。

在一旁一直没有发言的李德全接了一句说：“我听说过贾平凹的几件生活趣事，既然刘主席这么崇拜贾平凹，不妨讲出来，供大家一乐。可能在座的或许也有耳闻，但是不一定有我知道的这个真实亲切。”

刘明说你就快讲吧，非要把大家的胃口吊足了再说，看来你应该搞小说，你这讲话都用悬念手法。

刘明正说着，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了，先摆出了四个清淡小炒，接着又端上四样：松香小龙虾一盘、香菇火腿蒸鳕鱼一盘、清蒸梭子蟹一盘、清炖甲鱼一碗。看得莫名眼睛都直了，一样也没吃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不禁连连咂舌，这顿饭没有千八百块恐怕是下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