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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鳅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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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哥,你真行。”

“行啥?”

“能管住自己。蔡毅江就不行。认识他的时候我才十七岁。不出一个月就叫他……”

“你同意?”

“不同意又能怎样?那家伙软硬兼施,先说好听的,说喜欢我爱我,我是他的心尖尖肉蛋蛋,说他爱我一辈子永不变心,说着说着就露出一脸的苦,像害肚子疼似的,说他难受,难受得要命,一边说难受一边扒我的衣裳,我心想人家那么爱你,你不管人家的死活对么?就……就让他得逞了……”

“你后悔吗?”

“没啥后悔不后悔的,一个人一个命,我就是这样的命,贱命。”

“小寇,不能这么说呀……”

“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贱命又是啥呢?”

国瑞没心思和寇兰说话了。从小寇洗身时就心猿意马,躺进被窝后更是心神不定,浑身热燥燥的。有生头一遭和女人睡一床(尽管是打通腿儿,穿着衣裳)。感觉真是异常。他还想:就这么老老实实睡一晚上么?自己要尽力控制自己,要是控制不住怎么办?要是她主动该怎么办?他想动一下身子。从躺下就一直绷着像块树桩似的,很累,他动了动,腿触到寇兰很软的地方,像是她的乳房。他赶紧移开。

“国哥,我身上有毒刺吗?”

“不是不是,我怕……怕挤着你……”

“我没那么金贵,像什么人似的。”

国瑞知道什么人指的是陶凤。心想不认不识她怎么对陶凤有那么大的成见呢?

“国哥,我看那个陶凤不会嫁给你,你要有数。”

“你怎么知道?”国瑞不悦地问。

“我知道。人家是金枝玉叶,会嫁给你?”

“我是打工仔,她也是打工仔。”

“那不一样,女人只要漂亮,就有好前途,像吴姐,她自己不说,我也看出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就因为长得漂亮,就站住了脚跟儿。”

一通话说得国瑞情绪低落。

“人家撂腚走了连个信都不给,你还指望着。”

国瑞真有些生气了,想你个小寇怎的老说这些,叫人不顺心?说:“不说了,睡吧睡吧。”他翻个身,独自睡去。

居然睡着了,还一串一串地做梦。国瑞是个爱做梦的人,而且梦境总比现实好,醒来便久久回味,感慨一番。也许缘于梦境与现实相去甚远,在做梦过程中常常出现这样的意识:这是在做梦吧。这么想梦就醒了。

国瑞醒来听到了哭声,是寇兰在哭,他是被哭声惊醒的。他坐起身,暗中能看清寇兰用手捂着脸。

“小寇,小寇,你怎么了?”

寇兰还哭。

“小寇到底怎么了?你说话。”

“你别管。”

国瑞怔怔的,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你睡吧,你睡吧。”

国瑞侧耳听听外面,风雨声小多了,也不知道几点了,心想睡吧,有事明天再说吧。他真是太困。

再醒来天已大亮,他发现他一人睡在床上,再看看屋,寇兰不在,心想小寇也真是,走也不打个招呼。

招呼是打了,在纸上:

国哥早饭我买来了,焐在锅里,我走了,我知道你不会找我,哪天想知道我的下落,就问吴姐……

小寇

国瑞的心一阵紧。

第二天下午国瑞给吴姐打通电话,他埋怨吴姐老关机。吴姐解释说外省来了一位朋友,一直陪着,怕分神就把手机关了。国瑞心想是啥样朋友叫吴姐这么重视,寸步不离。自不便问,只说找不着十分焦急。吴姐说她也有事找他,正巧了。国瑞没想到吴姐会找他,忙问找他有什么事。吴姐说估计她找他和他找她是一码事:为陶凤。国瑞赶紧说是。吴姐说陶凤昨天给她打电话。她要我转告你她这辈子不嫁人。国瑞惊讶万分,发问:“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呢?”吴姐说意思明摆着,和你结束恋爱关系嘛。国瑞质问:“为啥呢?为啥呢?”吴姐说我也这么问她,她丢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挂断了电话。国瑞问她在哪?知不知道她在哪儿,吴姐说我问了,她不说。国瑞手擎着电话,似呆似傻。

走在街上国瑞的情绪坏到了极点,怎么叫看到了世界末日?这就是。生出活够了的念头,觉得死了干脆,省得烦恼无边。他实在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他的生活不能没有陶凤,这般即使以后事业有成,成了阔佬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晓得自己的痛不欲生只为太爱陶凤,太在乎陶凤。昨晚在那种情势下他与寇兰相安无事,只因为他对陶凤的至爱真情,是这个筑成了一道无形屏障,隔在他和寇兰中间。这么想委屈与恨意便油然生出,早知陶凤如此薄情,昨晚就应该与小寇……

国瑞萌生出寻找寇兰的念头,这念头一经生出便无比的迫切,倒也不为别的,只为能宽慰一下寇兰的心,他清楚寇兰被自己伤得很重。

国瑞又给吴姐打电话,不加解释,直问寇兰下落。吴姐问他怎么从陶凤一下子蹦到寇兰?国瑞就讲了寇兰被蔡毅江打跑了的事。吴姐听了叹口气,说葫芦没按下去又起来了瓢,又说寇兰没和她联系,同样不知道她的下落。

国瑞再走在街上就生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念头:找小姐,当一回嫖客。大多数嫖妓者找小姐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发泄性欲,而他是发泄情绪。

小姐遍地都是,找小姐睡觉就像找饭馆吃饭那么便当,不成件事,只须“斟钱吃面”选个自己出得起钱的地方。对国瑞来说,星级酒店、夜总会、娱乐城这种高档地方他不敢想,只能去发廊、浴池、路边店这类地场。抱定这样的目标他就在街巷里走走瞅瞅,最后停在一家叫“登月”的发廊门前。

发廊就是发廊,天南地北都没有太大的差异,用不着多加陈说。要说的是“登月”发廊除了有一个挺诗意的名字还有一个装饰别具一格的店面。只因不是上客的时辰,里面没有客人。三个小姐一个在吃零食,一个在修指甲,一个在翻报纸,见有客人,翻报纸的小姐起身相迎,叫声大哥问是理发还是洗头?国瑞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这一停小姐便似有所悟,说大哥做做按摩吧。他问多少钱。

小姐说五十。国瑞没吭声,没吭声就算应允。小姐指着屋角处的一架木梯再叫声大哥,说请上楼。国瑞顺着梯子往上瞅瞅,所谓的“楼”只是一个吊铺,小姐带头上了“楼”,国瑞尾随其后,边上也就晓得“登月”就是登楼的意思。楼上有些暗,国瑞碰了一下头,“吆”了一声。小姐赶紧表示慰问,又说他个高不如趁早躺下,省得再碰。听叫他躺下国瑞才看见那张矮矮的按摩床。

他听从了。不一会儿小姐就开始按摩。从头做起,她软软的手在脸上额上滑来滑去,不一会又做到身上,从胸到腹到腿。国瑞感到舒服在渐次增加,这时小姐开始说话。问是不是经常做按摩,他说不经常。小姐说经常做做很好的。“很好”还没落音,他的那个部位被触碰了一下,立时有种过电似的感觉,也是稍纵即逝,小姐的手向膝盖处滑去。这时听小姐问:“大哥来点特殊服务吧?”他明知故问:“啥特殊服务?”

小姐笑笑说:“大哥明白。”他就不再兜圈子,问多少钱?小姐说二百。干这种事的价格国瑞听人说过,觉得二百可以。没争讲,便从口袋掏出两张百元票,小姐笑说大哥不急的,完事再给。他瓮声瓮气地说早晚一样。小姐就把钱接了,说句大哥真是个爽快人呵,又问大哥是自己脱衣还是我给你脱?他说自个儿。男女之事国瑞是头一回,心跳得厉害,“咚咚咚”像敲响的军鼓。他也真的有种冲锋陷阵的感觉。

他脱了上衣又脱了裤子,草草一裹便往地板上扔,只听得清脆的一响,他探头看去(此时眼睛又适应了昏暗环境),看到地上有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有鱼儿在游动,再看小姐,小姐已经脱光身子钻进了被窝。他问:这是你养的鱼?小姐说是。他又问啥鱼?小姐说泥鳅。

“泥鳅?”

“泥鳅”,小姐说,“老板不让养,说这种鱼不讨人喜欢,客人见了会烦。他们不懂。泥鳅是吉祥鱼。”

“吉祥鱼?”他问,心存疑惑。

“嗯。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泥鳅能给人带来好运,还有个民间传说。说有一年黄河发大水,堤坝出现一个洞,水直往外涌,要不立刻堵住,整个大坝要毁,村村和人也要毁,可四处是大水,人近前不得,都吓死了。可后来发现坝上的洞不涌水了,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水落了跑过去一看,见洞里全是泥鳅,每只泥鳅嘴里都衔着一块沙石,这才晓得是泥鳅堵坝救人,为救一方人泥鳅都死了。

后来大伙都把泥鳅当成神鱼,吉祥鱼,不吃它,养它。国瑞听得津津有味,两眼久久盯着那瓶泥鳅。心想这个小姐莫非就是艾阳作家记录的那个32号小齐?莫非她是小齐?真的遇上了小齐?他定睛看看,觉得她的模样与艾作家记录的很相像。可他不敢肯定,不信会这么巧,小姐似乎看出了国瑞的神情异常,便从被窝中坐起,袒露出莹莹泛白的前胸,问:“大哥你?”

“你是不是姓齐?”

“我姓齐,大哥你咋知道?”

“你以前在‘水世界’?”

“在‘水世界’,大哥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

“听说的,听说水世界有个姓齐的小姐养泥鳅,今天看见你也养泥鳅,就对上了号。”

“没想到养泥鳅也能养出名。”小齐笑。

国瑞没跟着笑。

“小齐你不应该干这个!”国瑞冷丁说。

“大哥你,你咋啦?!”

国瑞不言声。

开始穿衣裳,他知道这事不能做了,再做就不是个人了。

小齐瞪大了眼睛。

“我……我走了。”

“这,这是咋的呢?”

“我,我心口疼……”他的确觉得心口堵,隐隐疼。

“大哥有心脏病么?”

“嗯。”

“快,快赶紧去医院。”小齐边说边穿衣,又把二百元钱还给国瑞,小齐扶国瑞下楼。

“你留着。”国瑞说。

“这不行,该怎样就咋样。”小齐硬把钱往国瑞兜里塞。

“小齐,你得收,得收。”国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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