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国瑞心想现在可以说了,可这时吴姐叫来服务小姐付账,付账后便起身往饭店外面走,国瑞有些心慌,怕失去说话机会,刚要开口又听吴姐说:“找个地方坐坐。”
吴姐宛如一条对“水域”十分熟悉的鱼,转转悠悠就来到一家酒吧。国瑞是头一回进酒吧,觉得一切都怪怪的,挺新奇,最让他不适应的是里面灯光太暗,到处都有灯亮就是照不亮什么,像个地窖似的。尔后进到的一个单间,只能说是个小地窖,但给人的感觉舒适而温馨。如果不考虑花钱这个因素,倒真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国瑞想。
服务先生端来两杯水又问喝什么,吴姐说两杯兰山。
“对不起国瑞。”待服务先生走后吴姐看着国瑞说。
“咋哩?”国瑞不明就里。
“刚才,我的话很难听……你别在意。”
国瑞明白了,忙说:“没啥,没啥哩。”
“可你得明白,姐是为你好。”
“我明白我明白。”国瑞连连点头。
吴姐端水喝了一口。国瑞也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他看着吴姐问:“吴姐,你的家是哪里呢?”
吴姐抿嘴笑笑,问:“想知道我的底细是不是?”
国瑞笑笑。
吴姐说我唱首歌你听吧,接着轻声哼起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柔和的灯光下,吴姐给人一种亦梦亦幻的感觉。
服务先生端来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桌上。国瑞正欲端起来喝,吴姐对他做了个“暂停”手势。服务先生走后,吴姐也没说什么,从面前缸里拿起一个纸包问:“加糖么?”国瑞点点头。吴姐把纸包撕开,把糖加进国瑞的咖啡里,又问:“加奶么?”国瑞点点头。吴姐便打开一只奶盒,将奶加进杯子里,然后用小勺搅了几下,把小勺放在盘子上。国瑞两眼定定地看着。
“不道声谢么?”吴姐笑问。
“谢谢,谢谢吴姐。”国瑞如梦初醒。
“该轮到先生为女士服务了。”吴姐仍然是笑盈盈的。
以吴姐为榜样,国瑞为吴姐调好咖啡。
吴姐道了谢,端杯子喝了一口,国瑞也紧随着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吴姐问,放下杯子。
“很好喝。”国瑞也放下杯子,“真香。”
“说说有什么事找我?”吴姐开门见山问。
“这……”可以说了,国瑞倒不知道如何开口。
“其实不说我也知道。先把这事搁搁,我问你:陶凤和你联系了吗?”
国瑞摇摇头。
“看样她是不想回头了。”吴姐说。
“她这人脾气挺犟。”国瑞低沉地说。
“也不单是犟不犟的事,这么说吧,换了我是陶凤,也会与你分手。”
国瑞盯着吴姐。
“还有下句:假若我是你的话,也会同意分手。”吴姐说。
“……”
“从实际出发,你俩不是最佳组合。”吴姐说。
“我不明白。”
吴姐端杯又喝了一口。
国瑞却把咖啡一口气喝光。
“再喝点什么?柠檬茶?”
国瑞没吭声。
吴姐把茶的事吩咐了。
“你说从实际出发是指我是个打工仔,不配……”国瑞不肯罢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俩不合适。”吴姐说。
“咋不合适?”
“你想想,要是你们俩结合,靠什么发展起家呢?不错你们有优势,是俊男靓女,但你们结合了这‘资源’浪费了,不产生效益。要是分头发展,各自都有机会,前景是完全不一样的。”
话说到这儿,国瑞就不能再说不明白,但吴姐从这样的角度想问题,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不行,我不和陶凤分开。”国瑞像发抗议。
“我懂,我懂,我又何尝不希望你俩鸳鸯成双、大富大贵、子孙满堂、白头到老?可希望总归是希望,现实终归是现实呵。”
国瑞又把水一口气喝光。
“好了,别老喝凉水了。我的话要不入你的心,就当没听见。不过还是那句话:姐是为你好。看着你像没头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头乱撞,心里很不好受。”吴姐说。
“我懂,吴姐。”国瑞说。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的事,张口不易,我就替你说了,是向我借钱。”吴姐说。
“你,你咋知道?”国瑞瞪眼望着吴姐。
“对,还是不对。”
“对,可你……”
“借字写在你的脸上,还能看不出来?”
国瑞摇摇头。
“我还知道你借钱是想开个什么发仔发廊。”吴姐说。
国瑞心想开发廊的事一准是寇兰告诉吴姐的,可他已经打消了那个念头,他算了一笔账,发廊开起来起码得五万块钱,无论如何他也凑不起这些钱。
他告诉吴姐这遭没猜对。那想法已经告吹。
“对头,不然我也会给你泼冷水。”吴姐说。
“为什么?”国瑞又犯糊涂了。
“你费力巴事开起来,能赚到钱么?你知道现在的发廊,赚的是哪份子钱?”吴姐问。
国瑞想了想,点头说:“所以我就不干了嘛。”
“那还借钱做什么用呢?”吴姐又回到借钱的事。
国瑞就把哥哥被打伤住院的事讲了。随着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年头不好随便向人借钱,可……”
“你需要多少钱呢?”
“我手里有几千,想借点凑成一万。”
这时服务先生端来了柠檬茶,吴姐又给自己点了一杯红茶。吴姐在给国瑞往杯里加了糖,搅了搅,推在他面前,就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吴姐走后不久,国瑞也去了洗手间,他发现吴姐站在过道里打电话,背对着,国瑞方便时能听到吴姐的讲话声。好像向对方谈一个人,吴姐一再说好,包你满意之类的话。国瑞觉得这么偷听人打电话不正道,解过手就回去了。不一会吴姐也回来了。
“刚才的事过会儿再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吴姐说。
“去哪儿?”
“曼都。”
出租车在海滨大道上“疯”跑。一个晚上这么多“内容”,对国瑞来说是空前的,觉得既新奇又不理解,该说的话在一个地方完全能够说完,却非要东挪西挪,拿着钱来撒气。他又想到刚才向吴姐借钱,吴姐说过会儿再说。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与去曼都有什么关系?他隐隐担心吴姐不会把钱借给他。
下车后国瑞发现曼都就是赫赫有名的曼都大酒店。从大厅沿一条被彩灯和鲜花装饰得绚丽多彩的楼梯下去,便是更加绚丽多彩的曼都夜总会圆厅。国瑞从未见过也不相信会有这么华丽的地方,围绕舞池的六根水晶圆柱通体发红,像刚刚出炉的红铁大柱。
从头上投下来的五彩光斑在地面上旋转移动,像一簇巨大的花束在风中摇摇曳曳,而小桌上浮于玻璃缸里的小蜡烛亮着如豆的火焰,则像秋夜里在河边草丛中飞翔着的萤火虫。总之,国瑞眼中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新奇与感叹,并产生相应的联想。
恍恍惚惚竟有种不知安在的感觉。随吴姐在舞池边上的座位坐下,眼光又碰上有歌曲演唱的投影屏幕,一个脸蛋姣好身段性感的女孩在唱着:我想念你的坏坏坏,不能释怀。这时一个男服务生走到身后,躬身询问喝点什么。他刚要说不喝被吴姐接过了话,说要两杯西瓜汁。
服务生走后国瑞问多少钱,吴姐说二十元。国瑞连忙说他这一杯不要了,又要招呼服务生回来,却被吴姐止住。吴姐无可奈何地说句:“国瑞你要老这个样子神仙也没办法了。”国瑞说我是觉得太贵了。吴姐说别说了好不好。国瑞就闭口,心里仍然为二十元一杯的西瓜汁不平。
饮料上来不久,电视投影停止,一男一女两个老外走到台上,男的很老很胖,留着一腮壮观胡子,女的很年轻,头发却是白色,像白毛女。两人各抱一只吉他,边弹边唱起来。国瑞听不懂歌词,倒听见四起的掌声和喝彩声。歌手的发声和动作都很夸张,听的人不断增加,国瑞这时才发现圆厅四周有许多包厢,人是从包厢里出来的。本来空着的座位都快坐满了。
他和吴姐的圆桌边也坐下一位漂亮女人,吴姐她认识,两人边听歌边聊着什么,这中间漂亮女人不时向他瞟瞟。他装着看不见,盯着台上的歌手。唱罢两支不知所云的歌,歌手退台休息。从包厢里出来的人都回到里面,漂亮女人也起身离座,没进包厢,径直走向电梯口,吴姐相送,在楼梯口两人又嘀咕了一阵,漂亮女人就上了电梯。
吴姐回到座位,对国瑞笑笑说:这女人漂亮是吧?国瑞没吱声,吴姐又说她是玉姐,在上面吃饭,市里一位领导请客。国瑞记起吴姐说过从外地来了一位朋友,大概就是这个叫玉姐的女人了。这时投影屏幕上又播放起歌曲。字幕打出演唱者:苏慧伦。歌名《鸭子》。看到歌名吴姐不由哑然失笑。
国瑞探究地看看吴姐,吴姐说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现在是唱《鸭子》鸭子早到。国瑞没听懂意思。吴姐用嘴朝圆厅的一角努努,国瑞看见一个很俊秀的男孩子孑然一身坐在角落里,身前小桌上放一瓶矿泉水。
国瑞也未觉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再看看吴姐,吴姐的嘴又朝另一处努努,这遭国瑞看见的是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胖女人,国瑞也未觉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听吴姐说注意着,两人很快就会凑堆。国瑞心想吴姐今个是咋的了,弄神弄鬼,不过还是留神着两个“天各一方”的男女。就在苏慧伦快唱完《鸭子》这首歌时,吴姐说的“凑堆”就被证实了,胖女人离开座位,向那男孩走过去,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在男孩对面坐下。
他看看吴姐,吴姐会意笑笑,说看下面的戏。他看见那胖女人掏出烟递给男孩,男孩接了放在身前桌上,胖女人再递过一支,男孩又接了还放在桌上,国瑞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不合常规。这时又见胖女人递出第三支烟,男孩接了衔在嘴上,胖女人又自己衔了一支,男孩就掏出打火机给胖女人点烟,点完又给自己点上,吸起来。看到这儿国瑞越发的糊涂,看看吴姐。吴姐还是一副欣赏的神情,悄声说句鸭子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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