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瑞不敢怠慢,打上出租一会儿就来到玉姐说的富华大酒店。富华与曼都同属五星级,国瑞觉得富华的大堂比曼都更宽阔更华丽。他看见了玉姐独坐在大堂一侧的茶座里,多少有些意外,本以为会有小英和小秦,却没有。他走到近前冲玉姐笑笑,玉姐也冲他笑笑,指指让他坐下。今晚玉姐容光焕发,看样刚做过美容。国瑞问小英和小秦,玉姐说小英留在山上,小秦已让他回家了。
国瑞清楚今晚只有他和玉姐在一起,心里有些紧张。玉姐似乎也觉出了,便努力让气氛变得宽松。问他喝什么茶,他说红茶。他对茶的知识有限,至于品茶更说不上。要红茶是因为那天在咖啡吧见识了吴姐怎样喝。
不一会服务生端来了他的茶,他加糖搅了搅。这中间玉姐一直盯着他看,挂着甜甜的笑。他问国瑞一个人在家呆着闷不闷,他说不闷,一直在看电视。玉姐说国内电视节目不好看,等过几天让人装上“锅盖”,看港台电视。这时玉姐包里的手机就响了,玉姐不慌不忙地取了接。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口气冷淡:没事打什么电话。我很好,好就是好,什么节不节的,一个人过挺好,我挂了。放下电话玉姐脸上的忿意仍然难收,站起身,说咱们去吃饭。国瑞舍不得浪费赶紧端杯喝了几口茶。
从电梯上到二楼,国瑞跟在玉姐的后面穿过富华美食城长廊,两边装饰各异的门面标志着各种风味的食苑、川菜、粤菜、上海菜、西餐自助、日本料理、巴西烤肉……只看得国瑞眼花缭乱,最终被玉姐带到门匾为“正宗鲁菜”的店堂里。玉姐情绪已恢复平常,笑又挂在脸上,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是国先生,我是龚女士,懂不懂?”国瑞似懂非懂地咧咧嘴。
玉姐说:“先生就要有先生的样子,今晚是你请我吃饭了。”国瑞点点头。他乐意请玉姐吃饭,口袋装着几百块钱,两人吃一顿足够。这时服务小姐送来菜谱,玉姐抢先接过,调皮说:“我饿了,今天可是要大吃一顿的。”
翻开菜谱浏览一会,便点起了菜。不报菜名,看着菜谱对小姐这个、这个、这个地指点。国瑞也闹不清“这个”了些什么菜。不过点酒水时,玉姐不再一意孤行,问国瑞想喝什么。国瑞说随便。玉姐说随便不行,点最想喝的。国瑞看看服务小姐,问有二锅头么?小姐说有。玉姐点点头说吃海鲜就喝点白酒,二锅头就不要了,换五粮液吧。国瑞暗暗在心里叫苦,五粮液比茅台酒还贵,一瓶三百多,可他没敢吭声。
这时玉姐的手机又响了,她取来看看来电号码才接讲。嘻嘻哈哈说了几句将手机递给国瑞,说找你的。国瑞不敢相信,迟迟疑疑接过电话,我是吴姐。国瑞啊了声,还没来及说别的,见玉姐离座走了。他问吴姐你在哪儿?吴姐说你先别问,我问你,玉姐是不是离开了?他说是,你咋知道?吴姐说自然我知道。国瑞又问吴姐你在哪儿?吴姐说一个人在家里。
国瑞说你过来吧。吴姐说你犯什么傻哩,我过去算怎么回事儿。国瑞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急切起来,他说吴姐无论如何你得过来的。吴姐问怎么,国瑞就把玉姐让他请客他的钱恐怕不够的情况说了。不料吴姐听了笑起来,笑过说国瑞你真是小庙的神儿,她哪会叫你掏钱,她是给你面子,懂不懂?国瑞没吭声。吴姐又说昨天我跟她通了电话,你在哪儿的情况大体知道了,现在我问你,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国瑞说是好人。
吴姐说不是好人还是坏人的事,是问你对她……的差事认不认。国瑞说我认。吴姐问认什么?国瑞说管家呀。吴姐抬高声说管家?屁哩,闹半天你还糊涂着,管家是人前一说,咳,让我怎么说呢?本来也用不着说的,可你笨得要死,你知道玉姐现在需要什么?不是别的,是男人的体贴和关心,是爱。她很苦、很孤单,需要有人爱她疼她。
国瑞嗫嚅说那我该咋样?吴姐说这还用人教你么,你是男人,她是女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你要主动些,人家是体面人,不是在夜总会看见的那号胖娘们,听我说,今晚就让她高兴啊,让她快乐,不说为挣她的钱,就算是助人为乐吧……没等国瑞应声,吴姐把电话挂了。
吴姐的一通话可谓是石破天惊。国瑞终是明白了,首先明白自己真正是个糊涂蛋。也难怪吴姐冲他发火,就算一开始便没把事情说破,后来也该明白呀,连老宋都说他得围着玉姐屁股转,可他没往那处想,也没敢往那处想,他把玉姐看得太高。这是一方面,另方面年龄的差别也不容他往那方面想。现在吴姐挑明了,他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
小姐把酒送来了,玉姐也回到座位上,她问国瑞吴姐来不来?国瑞说吴姐来不了。玉姐说那就咱俩了。
菜也开始上了,两小碗,报菜名时小姐的嘴里像炒豆子,噼哩啪啦地国瑞什么也听不懂。他心想报鲁菜鲁国人听不懂,啥事哩。玉姐还是笑盈盈的,她望着国瑞故作嗲声说大国我可是垂涎欲滴了。国瑞“噢”了一声,忙端起酒杯,说:“玉姐请。”
“你叫我什么呀?”玉姐偏头问。
“玉……”
“本人姓龚名玉叫龚玉。”玉姐调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龚玉”国瑞叫,不知怎么,一出声便觉得和玉姐一下子贴近了,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再看玉姐,玉姐已是眼泪汪汪的。他一惊。
“没啥没啥。”玉姐用餐巾拭着泪,“好久没听人叫我的名字了。”
国瑞端杯再朝玉姐举举,说:“干。”
玉姐响应了,举起杯,却不碰,望着国瑞问:“为什么干?”
国瑞反问道:“你说呢?”
玉姐想想说:“为缘分吧。”
国瑞点点头。
两人碰了一下杯,干了。
“吃菜吧。”玉姐说。
摸起筷子国瑞才想起中午没吃饭,觉出了饿,他吃了一口,觉得口味不错。
“比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子怎么样?”玉姐笑问。
“这,这不是粉条子?”国瑞反问。
玉姐没回答,怕他难为情,只是在心里想这一百二十块钱一碗的鱼翅算吃到黑影里去了。
又干了杯,国瑞便看出玉姐有量。
“国瑞。”玉姐也换了称呼,“是谁最早发现你长得像周润发?”
“高中的一个同学。”国瑞说。
“是个女同学?”
“是。”
“后来你们谈了恋爱?”
“是。”
“后来到城里来找你?”
“是。”
“别老是是的,像我在审案子似的。你们相处得好吗?”
国瑞顿了顿说:“拉倒了。”
“为什么?”
“说不好。”
又上来一道菜,国瑞认识也吃过,是葱爆海参,只是不知此海参非彼海参矣。
“我要是你的那个女朋友,就不分手。”玉姐不知怎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国瑞没吱声。
“国瑞你挺不错的,真的挺不错。”玉姐说。
“我不行。”国瑞说。
“什么不行?”
“啥都不行?”
“我看你行。”玉姐停停又说:“只是缺个机会。”
“刚才你说没人叫你名字,为啥呢?”国瑞转了话题。
“原先叫我龚玉的人都离我远了。同学、老师、战友……”玉姐低沉地说。
“你丈夫不叫你的名字?”
“从来不叫。”
“叫啥?”
“叫玉。”
“很亲近的。”
“亲近他娘个腿!凉冰冰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了叫人脊背发凉。”玉姐忿忿说。端杯自己喝了一杯。接说:“有回我实在忍受不了,冲他说别叫我玉。他问叫啥,我说我姓龚,叫我老龚,他说你不老。我说比起围着你转的那些小妖精我不是个老太太?”
“你不老,真的不老。”国瑞认真地说,“离老太太十万八千里。”
玉姐噗哧笑了,问:“有那么远?”
“有,有。”国瑞的口吻像个评判。
“啊,还真小看了你大国,挺会说话嘛,不管真话假话我也谢谢你。”玉姐眼光闪闪地望着他,“我也觉得自己不老,还有青春,相信还会有人爱我,我有信心。大国你说呢?”
“对,对,对。”
“来,为这个干杯!”玉姐十足地兴奋。
国瑞响应。
又干了一杯。
“国瑞你挺好,挺好,真的挺好。”玉姐不住地夸国瑞,国瑞也觉得应该夸夸玉姐。
“你,你很美。”他说。
“是吗?真的觉得我美?”玉姐样子很天真。
“真的。”国瑞肯定。
“不是奉承我?”
“不是,绝对不是。”
“真让我高兴,来,就为你这话干杯。”玉姐端杯与国瑞碰个脆响,一口饮下。国瑞看她神情和动作都有些走样,对她的酒量就没有把握了,便不再给她添酒。
“国瑞,我问你话。”玉姐自己给自己添上酒,“你说,你说,你真的从来没沾过女人?”
“嗯。”国瑞如实招。
玉姐迷离的眼光在他的身上打转,像是欣赏又像甄别。
国瑞惶惶。
“真可贵。”玉姐的脸艳若桃花。
“干!”
“干!”
“干!”
“干!”
……
打上车玉姐借酒癫狂,一会说要去酒吧,一会说要去蹦迪,弄得司机无所适从。国瑞知玉姐醉得不轻,想玩想疯,他不听她的,让司机把车开回紫石苑别墅。进门的时候玉姐喋喋不休,问国瑞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不叫她玩个痛快。而进了门,更是放浪形骸,把大衣和马靴脱下,丢在门边,嘴里唱着“向前进向前进妇女们要解放,妇女们要翻身”踮起脚尖展开双臂,以芭蕾舞步从地毯上滑到沙发前面,然后做出突遭枪击状倒在长沙发上。
“我完了,国瑞救我呀!”玉姐醉眼惺忪大呼小叫,国瑞的心不由紧跳两下,这瞬间他倏然看到那个文艺兵玉姐,她从很遥远的地方走来,带着陌生而又亲近的气息。他不由咧嘴笑了,笑得挺傻。
“见死不救的国瑞,国瑞,国瑞……”玉姐念叨着合上了眼。国瑞盯看了一会儿,玉姐再没有动静,不久又听到细细的鼾声,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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