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瑞脱了鞋,走过去捡一单人沙发坐下,眼光又落在玉姐身上,玉姐侧卧着,膝盖向前,小腿向后弯曲,整个身体在沙发上摆成一个问号(?),此刻他心里也装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办?其实这已经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在意识深处,他知道自己会和玉姐发生关系,不是为钱,更不是吴姐所说的“助人为乐”。问题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迈过这道心理的门槛。如果此时躺在沙发上的是陶凤,是寇兰,他都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他曾经逃避的小齐,也不再会有什么顾忌。可对于玉姐,自己则是卖,下流地卖,他相信每一个男人(包括在夜总会见过的那鸭子),面对此事都不会心安理得。
……在这个寂寞的夜晚,在这空旷的两人世界,无论这一男一女之间横隔着怎样的一道沟,性爱之火已经燃起,不由你不飞蛾扑火,国瑞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求,他站起身,走到玉姐身前,蹲下,又跪下,那么近地靠着玉姐的身体。他闻到了玉姐身上的香气,是丁香花香,平常他也闻到了这种香味,但远没有这么浓郁,香气像梳子把他身上的血脉梳通,血液狂奔。
他伸出一只手,在玉姐身体上犹疑地晃晃,最后落在玉姐的胳膊上,像抚摸猫狗似的摸了几下,又把手抬起放在她隆起的臀上。他对玉姐身体的真切感受从这一刻开始,他抚摸着,同时两眼又得陇望蜀地投向玉姐胸前两只饱满的乳房。
这遭他没有移手,而是将脸贴了上去,埋在玉姐的胸前,他感觉出不可言喻的松软。几乎被强烈的香气所窒息。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完全陶醉了,神志迷离,尔后的一切则完全听任冲动的驱使,他从玉姐胸前抬起头,用手接着玉姐的乳房,握了几握,感觉到的是无边境的肥硕,他快活地哼了几声,也似乎听到玉姐快活的回应。他不知道玉姐是醒着还是睡着,也根本不顾忌她是醒是睡,反正他是要往下做了。他把玉姐在沙发上摆正,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上面,他的感觉还是松软,全面的松软,无所不在的松软,身体像陷在一大块揉得恰到好处的面团上,向下深深地陷落,于深陷中享受到了巨大的欢畅。
他开始亲吻玉姐,后将身子向一边偏侧,以腾出地方能使自己的手解决下面的问题。他先解了玉姐的腰带,从前面伸手进去,贴着玉姐光滑的小腹向下,向下,距离竟是短短的(没有想像的那么千山万水),便到了玉姐那个地方,手下陷时他感到出奇的松软,软得一塌糊涂,如面团淋了水再揉合一遭的感觉。
这时国瑞狂暴了,没有了耐性,想即刻与玉姐交合。他全力退玉姐的裤子,什么都袒在眼前,不料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从玉姐身上翻落在地毯上。这时玉姐张开了眼,像看他的笑话似的冲他挤眼笑笑。国瑞怔了一下,慢慢从地毯上爬起。玉姐没给他喘息之机,对他说,不在这儿,这儿不行,到楼上去。说着向他张开双臂。国瑞照她的话做,将她从沙发上抱起。玉姐用手勾住他的脖子,身子紧贴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楼梯口,又一蹬一蹬迈上楼梯,上到二楼往玉姐卧室走时,他听见玉姐哭了。
这晚,国瑞是在玉姐持续的哭泣中与她交合。他不知道玉姐为什么要哭。也没想到自己的“头一遭”竟会是这样的。
男女私情最初像隔着一层窗户纸,两边的人疑虑重重,想戳破也不容易,而一旦戳破了又像拆开了一件编织物,一根线头到底持续不断,直至编织物不复存在,情了影无踪。
眼下国瑞和玉姐恰是干柴烈火。他们每晚都“做”,每回都做得翻江倒海。国瑞是童身初试,如醉如痴。玉姐是久旱无雨,永不餍足。一改初衷,黑下尽量不外出,外出也早早归来。冬日天短,十点多钟也就成了深夜。玉姐在屋里等国瑞,而国瑞要等小英,等小英屋黑了灯他方能老虎出洞。他赤脚踏着光滑的楼梯上楼,像个身手不凡的贼寇,脚下不出半点声响。
上了楼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厚厚的地毯就是摔在上面也出不来半点声响。玉姐卧室的门半掩(旧时妓院被称作“半掩门子”可能由此而来?)一推便入,他进去也不说话,三下五除二把衣裳脱光,钻进玉姐的被窝。这时玉姐大半已经躺进被窝。
客观地说,对于和玉姐的苟合,他已难从性质上加以把定,这并非是让“欢乐”冲昏了头脑,而是里面确实有他分辨不清的东西。不错,玉姐是出了钱的,他“货”卖与客家,可这并不说明什么,他愿意与她“做”,每回都“做”得十分投入。倘若有一天玉姐不再出这份钱,他也会继续“做”下去,且乐此不疲。是因为玉姐是他得到的第一个女人?
换句话说他从玉姐身上得到了前所不知的欢愉与满足?也许会有这个成分,但这绝不能排除他对玉姐发自内心的那份爱怜与追逐。他不再想着与玉姐年龄的差别,从第一次开始,他便把这个“半老徐娘”视为一个清纯的小小文艺兵。女文艺兵是他心中的偶像,从小到大一直视他们为天使。玉姐是名符其实的。她全身的皮肤像玉一般的光滑。做爱时他得紧紧地箍着她,一松手便会从她身上滑落。玉姐又是善解人意的,不以“买主”自居,不叫国瑞有伺候她的感觉,相反倒是“伺候”着国瑞。
完事后替他洗澡,给他倒奶冲咖啡。上床后对国瑞也是情意绵绵的(对于“生手”国瑞而言这一点尤为重要),她让国瑞做,她也给国瑞做,且做得尽心尽力情真意切。她也在意国瑞的感觉,问他好不好,只要是国瑞觉得好她便曲意逢迎,尽量让国瑞满足。做毕后又问他累不累。若适碰国瑞意犹未尽欲“二进宫”、“三进宫”时,她多半不应,将身子抱作一团,叫国瑞无从下手。而这时国瑞便性情大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味粗暴。有一次经“拼搏”进入,玉姐哭泣出声。他有些心慌,打住相问,不料玉姐竟破涕为笑连说好呢好呢好呢,尔后“强暴”的事便连连发生,而玉姐的哭泣也是连绵不断,哭便是好,也就任她去哭,不予理会。
每遭都弄得玉姐神魂飘荡如醉如痴,身子瘫软如泥水(“女人如水”可是如此由来?)。玉姐有时也对国瑞使气发嗲,死活不脱衣裳,宁可让国瑞把衣裳撕烂也不肯从,可一旦国瑞真的生气了,下床要走,她就苦苦挽留,央求他“做”,要他把她“做”死。果然就是一番死去活来。并非所有情侣的性事都能这么酣畅淋漓,有的夫妻一辈子都寡淡无味不起波澜,他们没有情缘。而国瑞和玉姐就有,尽管他们的关系有些端不上台面,可一旦上了床便如同他乡遇故知,身心融为一体。没有相敬如宾,也没有规矩方圆,有的只是随心所欲恣意奔放。
下部
三
这天国瑞想起小解撂给他的那封家信,算算日子已过要求他发出去的期限,自那次给小解打过传呼没再打,可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的安危。只觉得怕是凶多吉少。小英已经起床,在楼下打扫卫生。玉姐还在睡觉。他是天快亮时从玉姐那儿溜回自己的房间,又美美地睡了一觉才起。他对小英说他要出去一下,让她转告玉姐。
他乘公交车赶往自己的“老窝”(自从住进别墅他觉得那里连“窝”也称不上,充其量是个穴),下车后天上开始飘起雪花,他加快脚步,路经芳芳发廊时,看见一个挺面熟的老头从里面出来,一手提着把宝剑,一手提着一塑料袋生鸡爪,他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可等走过去了倒想起来:是陶凤的表姨夫,他连忙追过去,从后面喊了声姨夫。
陶凤的表姨夫止步,回望,未认出他。他就自报家门说自己是陶凤的朋友,说还去过他家,表姨夫立时显得慌张,话没说出口竟把脸憋得通红,国瑞并不知道他和陶凤之间的龃龉,问陶凤最近到没到家里去。他摇摇头。国瑞又问他陶凤现在在哪里做事。他还是摇头,尔后不等国瑞再问转身走了,弄得国瑞摸不着头脑。他很生气,也有些鄙夷,心想一把年纪了还往发廊里跑,啥玩意儿。本来他不打算到发廊里去。
可此时他改了主意,决定进去打探一下老家伙在里面干啥勾当,等以后见了陶凤也好说给她听。他就进了发廊,里面没有客人,上午的生意总是清淡。见了他小姐们不约而同地用诧异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又七嘴八舌地评说议论,说他愈来愈有“派”,问他是不是有了份好工作。听的时候国瑞不由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连他自己也有些刮目相看,不单单是衣着,风度神态也与以前不同,几乎完全不像农村人了。他嘴里不说什么,心里挺高兴、挺自得。
如同演戏的开场锣鼓,小姐们与国瑞“热闹”了一通后。马上就开始做他们的生意了。小侯首当其冲,说发哥这么久不来,又阔了。这遭可得报答报答“师傅”啊。走,走,走,说着像推排球似的把国瑞往按摩间里推。小姐都笑,国瑞边“退却”边说今天不行,有事,改日再来。小侯自然也有闹的成分,听国瑞这么说也就罢手。
而另一个胖胖叫小青的小姐又接上,她用的是激将法,说发哥没见刚才出去的那个老头,都那么大年纪了思想都那么开放。你年纪轻轻咋这么保守?国瑞正想知道实情,听小青说到老头便问他来干什么。小姐都不言声,只嗤嗤地笑,答案就在笑中了。
国瑞故作替老头讨回清白的口吻说人家是老干部、觉悟高,会干那种事?小侯还笑,问他听没听说那个“老干部活动中心”的段子?国瑞听过。国瑞说那是有人往老干部头上泼脏水。小侯冲胖小青说小青你说给发哥听。
小青说那老头来干了啥我可是有发言权的,要不要详细说说?国瑞不接她的茬,继续为老头辩解,说他眼见老头提着宝剑和鸡爪出了发廊。说到这儿他一下子收口,意识到可能会引起众小姐的误会,以为骂她们被老头用宝剑砍了“鸡”爪。胖小青为了向他证明自己没说谎,不管不顾地说,反正没有别的客人,又仗着和他熟便口无遮拦。国瑞听到的大致情况是:陶凤的表姨夫是这里的常客,隔个七天八日来一回。
早晨起来先去锻炼,然后去市场买些排骨鸡爪之类的肉食品提溜着来到发廊。先洗个头,然后就进了按摩间。完“事”后提着买的肉食出门,嘴里念叨着老婆爱吃这一口,早早回去给她炖,俨然像个五好丈夫。国瑞心想不知陶凤的表姨知不知道自己的男人爱到发廊吃“这一口”,要知道,排骨和鸡爪她还能吃得香?
国瑞出了发廊雪已下得大了,也起了风,刮得雪花在空中和马路上飞扬。城市陷入迷茫中。他被风雪驱赶到原先的住处,却见门上贴了一张字条,他的心收缩了一下,接着便荡起一股喜悦,他相信字条是陶凤、寇兰和小解三个人中的一个留下的,而无论是谁都是他所期待的。他快步奔过去看,却不是他们,是王玉城。字条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国哥你到哪里去了快快给我打电话。日期是五天以前。国瑞叹息一声从门上揭下字条,开门进屋。找出军棉大衣披在身上,又将小解留下的信揣进兜,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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