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瑞又说起饭店的事,说正在物色经理人选,问玉姐有没有合适的人。玉姐说也不用我推荐呀,你不是有一帮子朋友吗?从里面选就是了。国瑞说我的朋友都失散了,找不着他们,能找到的一个他又做了黑社会的老大。接着他把遇见蔡毅江的事对她讲了,玉姐说这样的人不能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来麻烦。国瑞点点头,又说了蔡毅江与寇兰之间的事。
玉姐很为寇兰的命运惋惜,感慨说我要是晚生十几年,怕也是和寇兰同样的命运。国瑞说不会。玉姐说我也会跑到城里来讨生活呀。国瑞说你长得漂亮,漂亮女人总有好运气的。玉姐说娱乐场所的女孩都挺漂亮,还都不是一样的命?国瑞说得看和谁比了,和那些留在乡下,或者进城干苦活累活的人比好多了。玉姐眼光久久盯着酒杯,却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一直不知道你女朋友的下落?国瑞看了玉姐一眼。
玉姐又问:你觉得她会在哪里呢?国瑞似乎听出玉姐话中的意思,证明似地说我敢说她不在娱乐场所。玉姐轻轻说这么肯定?国瑞抬高声说肯定,我了解她,我敢肯定。玉姐说你可曾想到那个蔡公公会当黑老大?
国瑞诘住了,端杯不管不顾一口喝光。玉姐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在我们这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当然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想法找到她,让她管理酒店不是挺合适吗?国瑞点了点头,他确实有这个想法,他觉得让陶凤干很合适,能干好。但没料到玉姐会想到并说出来。他不由叹了口气,说:找不着,啥都白搭。玉姐笑笑说:那就挖地三尺找呗。说毕端杯说预祝你寻人成功,干杯!国瑞慌慌张张,碰杯干了。
接着国瑞又谈了要参加市经委举办的一个高级经理人员培训班的想法,期望通过学习来提高自己,当一个称职的经理。玉姐表示赞许,举杯祝贺。
放下杯子玉姐问:国瑞你说咱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国瑞问:从哪算起呢,曼都还是飞机场?
玉姐说:当然是飞机场了。
国瑞想想:三个多月了吧。
玉姐:多多少?少多少?
国瑞说不出,不好意思地对玉姐笑。
玉姐说:三个月零七天。
国瑞说:你的记性真好呵。
玉姐说不是记性不记性的事。又问:咱们在一起吃了多少次饭?
国瑞问:别墅算不算?
玉姐说:那不算。
国瑞没把握:十次左右吧。
玉姐问:左多少?右多少?
国瑞瞎碰:十二次。
玉姐用手指点点国瑞,说:你蒙吧。
国瑞一脸尴尬问:多少次?
玉姐说:十五次。
玉姐盯了国瑞一会儿,莞尔一笑,说我再问:记不记得我哭了多少回?
国瑞一听便明白玉姐说的哭是暗指做爱。因每次做爱玉姐都以哭泣为前奏。哭泣与做爱可做等量观。但国瑞还是没能做到心中有数,为避免再次尴尬遂转了话题,说:我也要问问你,你为啥每回都哭呢?
玉姐呷了一口酒,微微闭上眼,说:我愿意哭,想哭,有错么?你是不是觉得那时候笑是最正确?
国瑞说:心花怒放的时候谁不是笑呵。
说这话的时候国瑞想到那两个阔太太,那个年轻的就是乐不可支笑哈哈嘛,连那个没感觉的胖太还一口一个爽,按说她才该哭呢。
玉姐警觉问:听你的话知道得挺多,有了比较是不是?交待,我不在那段时间和谁好上了?
国瑞连连否认: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幸好这时响起敲门声,服务小姐送来黄鱼豆腐,说声菜齐了。
玉姐不知怎么眼圈红了,咽声说:我有什么资格管你哩,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国瑞觉得玉姐的情绪不稳,以往不是这样,今天是怎么了呢?可他不愿意玉姐不高兴,安慰说:你有资格管,咱俩都这样了完全可以管嘛,我也愿意让你管……
一番安慰倒叫玉姐的泪流下来了,摇摇头说:从今以后咱们要天各一方了。
国瑞诧异问:你……要走?
玉姐用泪眼看着他。
“是不是宫总他……知道了咱俩的事?”国瑞终于吐出久藏心中的疑虑。
玉姐摇摇头,说:我不清楚,也许不会。
国瑞说那为啥要走呢?
玉姐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你我都演过戏,该晓得再好的戏也有落幕的时候,何况也不是什么好戏,你我演的都是丑角。
国瑞一时不解:怎么是丑角?
玉姐怅然一叹,说这还用问咱俩怎么走到一起你也不是不知道。
国瑞明白了,有些震惊。一开始他确实感到自己扮演了一个丑角,而后来就不去想了。他也没多想玉姐,更没想到这块“石头”压着玉姐的心。
他说:就算以前的“戏”不咋的,可已经结束了,过去了。现在……
玉姐打断说:我考虑再三,觉得应该结束了。
国瑞问:为什么?
玉姐说:说起来我倒不在乎,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我已是破罐子破摔,我是看透了他,不抱任何希望。可我不能光顾自己不管你呵。
国瑞紧张地问:我怎么,怎么?
玉姐说:你正是奔前程的时候,如今又攥在宫的手心里,我不敢坏了你。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么?
国瑞无语,他明白。
玉姐又说:其实你心里也是明镜一般,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国瑞正欲分辩,被玉姐止住说: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只问你一句话:和我在一块你感到快乐么?
国瑞深深点着头,说:快乐,很快乐。
玉姐凄然一笑,说:那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国瑞问道:你啥时候走呢?
玉姐说:明天。
国瑞不吱声了。
玉姐叹口气,说:不知怎么我老替你担心,好像你走在悬崖上似的。你可要记住,凡事要多长个心眼不要大意,听见了么?
国瑞没回答,他有了冲动,两眼直盯着玉姐,问:吃好了么?
这是双关语。是问可以开始那个了吗?
玉姐眼光迷离。
于是国瑞像往常那样,站起走到玉姐身后,摸摸她的脸,再抚抚她的胸,然后像抱小孩子那样把她抱到沙发上。
这是最后的一次吗?进入玉姐的身体后国瑞默默问自己。心里充满着忧伤。他头一次知道性爱带给人的不仅仅是快乐,还有苦痛以及其他诉说不清的东西。如同哭泣对于玉姐。
与酒店的洽谈比较顺利,能把转让费再压低些,就可以成交了。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这样用人问题便迫在眉睫。古语道上阵父子兵。对国瑞而言父子兵是不存在的,只能如玉姐所言,从朋友熟人中找。他朋友熟人无非那么几个,他逐个过滤斟酌:吴姐怕是不屑干的,陶凤找不到,小解没音讯,已落大号蔡公公的蔡毅江能找到,只是用他无异于引狼入室,下下之策。就只剩下个王玉城,但他一直对他印象不佳,特别是在与小解的那桩事上,表现得极不仗义。他能对小解那样,也能对别人那样。犹豫是肯定的,可他还是不能完全从内心排除,想自己当初毕竟有所承诺:一旦混好了便相帮。应为自己的话负责。于是他决定去找王玉城,视情况而定。
他捡一个公休日前往郊区,夜里刚下过一场小雪,公交车在覆雪的路面上缓缓行驶。他没让司机老程送他完全是出于自觉。自从公司买了车他很少乘坐,主要是考虑保证老匡和小许业务用车。他们的工作很忙,整天在外面跑,见都难。他坐小车大都是出面宴请客户,老匡或小许先用电话与他联系,然后回公司接了他和小孙一同前往。
这一时刻,整个国隆公司从头头到员工尽数装在车里,老匡说这叫着全家福。与这些以前不熟悉的人合作,而且当他们的上司,国瑞感觉尚好,大伙都很尊重他,很给面子。特别是在客户面前,表现得既恭敬又亲近,一口一个国总。对此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出了市区显见覆雪增厚,路两旁的山坡满眼皆白,在朝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车走到一个Y形路口车停下了,下来许多人,提着大包小包,下车后朝右边的路走去,国瑞认出那是通往小黑山拘留所的路,心不由紧跳了一下。这一刹他想起一个人来:大块头。帮自己与吴姐联系的大块头犯人。同时也记起自己还欠着他的账。本不应忘记的,可就是忘记了。他感到很内疚。想既然到了这里,就应该把账还了,今天也正是探视日。他喊停车,这时车已过路口很远。下车后他追赶刚上下车的那伙探视的人。
拘留所是国瑞熟悉的地方,追昔抚今,不免多有感慨。进行探视登记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荒唐:与大块头无亲无故,又怎能获准探视?他怔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这时一个从别处走来的管理员朝他喊了一声:11323号?他不由打个哆嗦,赶紧站直身子答是。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已不是犯人,赶紧说我已经释放了。
那个管理员说知道你释放了。来探视?谁?他说来看同监室的一个人,姓刘,大块头。管理员问多少号?他想了一下说11005。管理员说刘本和呀。又问:你和他什么关系?他说没别的关系。就是……狱友。管理员说单单这种关系不在探视范围。他说我是顺路过来的,让见就见不让见就算。管理员问有什么要紧事么?他说我欠他点钱,想还他。管理员问欠多少?他说一千。管理员想想说你到窗口登记吧,就说是陈诚管理员特许的。他连连道谢。然后走到已空无一人的窗口,按管理员教的说了,就从里面丢出了一张卡片,他照填,关系人一栏填的是“兄弟”。
往探视室去的路上国瑞想到自己填的有矛盾。大块头姓刘,自己姓国,怎么就成了兄弟?又想好在是特许,人家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戳穿。
头一眼望见大块头他微微有些吃惊:大块头的块头更见大了,还满脸红光,看样在里面活得很滋润。大块头认出了他,眼一下子亮了,同时挑起两个大拇指,说国老弟你行,行啊,我知道你不会食言,你会来,会来。国瑞说来晚了,早就应该来,很对不起了刘哥。大块头笑得脸像开花饽饽,连说不晚。一点不晚。要是觉得晚就进行联系了。国瑞点着头,心里却诧异:他没地址电话,又怎能联系?许是讹言吧。也不再去想。接下去自然要先叙叙旧,询问一下对方的现状。大块头的“现状”是明摆着:依然在押。活得滋润。但国瑞很不理解,一件普通的盗窃案咋老是悬着,不放不判。他问大块头,大块头现出一种颇为不在意的神色,说在拘留所挺好,挺好,比放比判都好。大块头又问国瑞的情况,国瑞也说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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