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朱厚照只需轻轻说两个字,就等于批准了刑部的判决:拿去。
他说完“拿去”后,他面前的两个武官用更大的声音重复:拿去!
四名官阶略低的武官继续重复:拿去!!
八名官阶更低武官继续重复:拿去!!!
然后十六人继续:拿去!!!!
三十二人继续,六十四人继续,一百二十八人继续……最后广场上三百二十名膀大腰圆的御前侍卫齐声大吼:拿去~~~
声震寰宇,吓也吓死那些个俘虏。
献俘完毕,大家可以卸下一本正经的面具了,朱厚照又浮现出往日的玩世不恭,拉着张永拽着刘瑾:走,喝酒去。
去吧。
这一喝,喝到掌灯,朱厚照发现,张永没有走的意思,一杯接一杯,喝个没完,胃口也好,吃完一盘又一盘,好像三天没管饭似的,哦,大概是西北条件差,饿坏了,朱厚照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一见张永吃得欢,他也高兴,索性自己也不睡,陪着耗上了。
刘瑾也在场,这几年刘太监岁数也大了,到底快七十的人,跟着这么耗下去,可就顶不住了,他强颜欢笑,陪到半夜,老小子实在受不了,一瞧张永喝得眼都斜了,嗯,估计他也醉了,今晚看来是说不出什么了,我啊,睡觉去吧。
他站起来道别,走了。
大厅里有身份的,还剩下朱厚照、张永、马永成、谷大用。
张永看着刘瑾出去,估摸过了半个钟,突然一长身,站了起来,酒意全无,跨步来到皇帝面前跪倒在地:“陛下请看!”说着拿出一件东西。
嗯?朱厚照喝得迷迷瞪瞪,什么玩意?
仔细一看,是安化王造反时的檄文,上书刘瑾十七条大罪。
要说张永,可真不是吃素的,自打杨一清给他出谋划策后,他就暗地里准备上了,他觉着凭自己的嘴,要扳倒刘瑾,把握还不是太大,索性,便把安化王的檄文准备了一份,以它为突破点,告发刘瑾。
如果这个还不行呢?
张永还准备了一招。
如果那一招还不行,就只有如杨一清所说,“剖心自明,以死相求”了。
果然,朱厚照看完那篇檄文后,心情大坏,边看边点头:“刘瑾竟如此贪赃枉法,他负了我!”
张永赶紧趁热打铁:“西北兵变皆由刘瑾而起,请陛下速拿刘瑾,否则夜长梦多!”
这个……朱厚照犹豫了,毕竟是照顾自己多年的老太监,情义还是有的,再说了,他刘瑾以前的混蛋事儿也没少干,自己都睁一眼闭一眼,单单这次,就把他拿了?
坏了!
张永赶忙往旁边使了个眼色,就见一人飞步往前,翻身跪倒:“请陛下速拿刘瑾!”
嗯!是谁?
朱厚照拿眼睛往下一瞧——东厂掌门,马永成。
东厂实在受不了内行厂的气了,往日里我东厂不害别人就算不错了,可自打刘瑾上台,竟然时时害东厂,没天理了,所以马永成也憋着一股劲,反正张永已经发作,我也豁出去了。
马永成,就是张永事先准备好的另一招,当然这一招里,还不止用到马永成一个。
马永成一出面,西厂掌门谷大用也不闲着,他也来劲了:“请陛下速拿刘瑾!”
内行厂在,西厂也不好受,索性咱一起来。
三虎同时发作,朱厚照不能再犹豫了,刘瑾不除,内外不宁,拿去!
当晚,东西厂卫同时出动,就把熟睡的刘瑾由打被子里掀出来,给“拿去”了。
然后是抄家,抄出的财产,据后人统计,相当于大明朝一百五十年的财政收入。
抄家后,将所有财富上缴国库(金二十四万锭,银五百万锭,细软不计其数),厚照兄吩咐:把刘瑾降为奉御,贬去凤阳吧。
张永一惊。
贬去凤阳?这个人不能让他活着!
他与马、谷几个立刻消失了一阵。
不久他们又回来了,告诉朱厚照:刘瑾家发现重大证物,请陛下亲自去看。
什么证物?朱厚照好奇,去看看。
到了一瞧:玉玺!穿宫牌!甲胄!弓弩!玉带!还有一把扇子,内藏匕首两把!
除了玉玺是假的,其余都是真的。
拿着穿宫牌,身穿甲胄,手持弓弩,刘瑾你要干什么?!
拿玉玺,佩玉带,刘瑾你要干什么?!
手持团扇内藏利刃,这么多年竟如此堂而皇之的与我面前摇晃,刘瑾你要干什么?!
朱厚照的脸开始发白。
张永猛添了两把火:
“刘瑾惹安化王反,正要搅乱大明江山,以图不轨!”
“老奴献俘那天,刘公公竟不让我入城,且令百官都去出殡,不知有何用意,陛下不要忘了安化王谋逆前,诳杀地方官的事。”
听完这些,朱厚照杀气骤现:“这奴才果真要反?着百官公审!”
刑部领头,公审大会开始。
刘瑾鼻子都气歪了,常年打雁,倒让雁啄了眼,河沟里翻船,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平日见我如同老鼠见猫的家伙们,哪个敢审我?
他旁若无人的往那儿一立:“你们谁不是我提拔的?谁敢审我!”
此话一出,满堂静寂,可真是如此,这些官员谁不是靠着巴结刘瑾才留下来的,谁敢说和他不沾腥?还真就谁也不敢审他。
可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官员大步流星走入场中:“我敢审你!”随即手一招:“此徒太狂,扁他!”
几个手下人不由分说跨步上前,啪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打得刘瑾是满脸桃花开,扑倒在地,他七十多了哪受过这个,头晕脑胀的睁眼一瞧,面前站着一人,是老驸马蔡震。
刘瑾当时就没脾气了。
这满堂官员,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出自刘瑾门下,唯独这蔡震,就属于那百分之零点零一。
蔡震这个驸马,可不是朱厚照的驸马,也不是他爹弘治皇帝朱佑樘的驸马,而是明英宗朱祁镇的驸马,按辈份,是朱厚照的爷爷辈儿,岁数比刘瑾还大,朝廷里的老寿星,一出场立刻镇住刘瑾。
蔡震问:“你藏武器盔甲做什么?”
“保护皇上!”
“既是保护皇上,为何私藏府中!”
……没词了。
蔡震当庭宣布:刘瑾谋逆,罪不容诛!
刑部立刻同意。
东西厂立刻同意。
文武百官立刻同意。
判决书一致通过——有罪,呈报朱厚照,厚照兄大笔一挥:凌迟。
又想了想,特批:磔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行刑三日。
在想害他的人面前,朱厚照便不再是个玩乐少年。
行刑那日,西市人山人海,不知多少被内行厂害得家破人亡的官员、百姓前来观看,随着行刑炮声响过,刽子手拿起尖刀,开始细细的割刘瑾身上的肉,无数受害人大呼向前,争相购买刘瑾的肉来吃,一文钱一小块,行刑架上的刘瑾则惨呼连连,疼痛间也顾不得了,竟将宫中丑事都喊了出来。
行刑一日后,刘瑾被拖回大牢,此时他身上某些部位的肉已被割尽,尚余一命,竟让人给他两碗肉粥充饥,真乃奇人。第二天,为防止他痛极胡说,他口中被塞了铁核桃,但这一日,他没挺过去,命丧刑台。明律规定,凌迟犯人若提前毙命,刽子手应受凌迟,所以刽子手并不敢声张,只当他没死,继续割下去,就这样,割完了三天,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刘瑾于宫中六十年,掌权五载,戕害无辜,人神共愤,至此,算是还了债,凌迟太残酷,我是不赞成的,但对极奸大恶之徒,倒也觉着可以试试。
刘瑾死后,他的党羽被一网打尽,家人被斩首十五个,权势熏天的刘氏阉党,彻底解体。这一切说到底应该感谢谁呢?朱厚照?张永?杨一清?我认为,应该是李东阳。
作者:电脑前的红椅子 日期:2009-02-12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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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在武术那个帖子里凑热闹,列位有没有和我一个爱好的?也去热闹一把讨论一下?
作者:电脑前的红椅子 日期:2009-02-12 17:58
魏忠贤、安德海之辈还在等着呢,怎么会完,呵呵。
董海川八卦掌先师,但于政权关系不大,不谈他。
作者:电脑前的红椅子 日期:2009-02-12 20:08
接上回:
没有了刘瑾的日子,阳光依然灿烂,厚照兄仍旧惬意、美满,就这样幸福着,一路到了正德十二年。
那一年,蒙古鞑靼部落的一位小王子率军五万,进犯明境,大同告急,当大臣们心急火燎的想问问皇帝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发现,皇帝不见了,一打听,他去了边塞。
是的,就在这一年,逆反心态极强的朱厚照,在没有通知任何政府官员的情况下,独自率军去了边塞,在那里,他亲自指挥人马,和蒙古的小王子鏖战数日,以皇帝的名义,鼓舞着几万边关将士,经过殊死决战,最终打退了鞑靼人的进攻。而他自己竟亲自操刀上阵,甚至还杀死了一名敌军。
当他凯旋回到北京后,得到的却是大臣们的诟病,皇帝不理政,却打仗,还自封将军(他称自己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成何体统?该何人出战,帝国自有调度,岂轮到皇帝亲自上阵?如此着眼小处,谁来治理国家?一时间非议不断。
朱厚照,失落了。
他不是个坏皇帝,他只是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他有他的治世标准,却得不到大臣们的承认,在失落中,他再次放纵自己,直到正德十五年,与垂钓中落水染病,不治而亡。
在明朝所有皇帝中,朱厚照是最有个性的。
他不上朝,却也不放权,他放任八虎任意胡为,却又毫不迟疑的干掉刘瑾,他表面上疏于朝政,但该出手时一定会出手,他将打仗看作游戏,却在战场上真的很泰然自若。
他是个聪明而又执拗的矛盾体,他是个一直想做好皇帝的坏孩子,他一生都在叛逆,却始终无法挣脱森严有序的礼教制度,以至于死后被称为“武宗”,这是个多么具有讥讽意味的庙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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