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学里,她爱上了一个男同事。两人私下已经性交两年之久。可是他还是娶了校长的女儿。她气极了,就带上1000元钱,连行李都没有,只告诉姐姐,出走了。
她的姨表兄叫×yi,来B 镇已经3 年了,先后在两个工厂当过保安。她就来投奔他。第一夜,阿ying睡在工厂女工的木板铺上,难受了大半夜。她决定,自己不能当打工妹。于是她就去考文员。试了两处之后,第三个老板看上了她,甚至打算炒掉现在的人而要她。可是她不会讲广东白话,终于告吹。
她通过表哥,在B 镇又认识了几位老乡,都是开饭馆的或者卖服装的。她就给人家帮忙,可以混口饭吃。可是刚刚几天她就看出来了,其实人家根本不需要什么人帮忙,纯粹是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在帮助她。这肯定是长不了的。
她出来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当小姐。可是现在1000元已经花光了。而且表哥和表嫂也都认为,她根本受不了苦,干不了打工妹。于是表哥就介绍她认识了mei姐。
mei 姐一开始并没有讲任何关于卖淫的事情,可是她自己并不是不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因为在老家的时候,她有一个最要好的女友叫娟妹,就是跟上一些不认识的男人去拉萨做小姐,后来就没有音讯了。人们都说,娟妹卖淫被抓起来了。
刚到×le歌舞厅的时候,她自己想:" 出台不出台全在自己。" 第一个晚上,台湾来的阿华点她坐台,后来又让她送他回家。到了阿华的家门口,她已经很清楚将会发生什么,就不肯上去。阿华当时没有勉强她,可是肯定向mei 姐告了状。第二天,她听到mei 姐似乎无意地说:" 出来做小姐,就不要扮淑女。客人包夜是好事,多积一些钱,回去做事情?quot;(阿ying转述的原话)
她又拖了几天。第五个晚上,她被包夜了。是阿华。
以下,笔者尽量忠实地转述阿ying零零散散、断断续续的话。因为她是笔者所访谈到的第一个具有实足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小姐。她能感受,能表达,而且笔者已经进行过测谎。括号里的话,是笔者的推测式分析。
"mei姐的话是说给我听的,可是那并不是主要原因。表哥和表嫂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们的意思我懂。我没有任何谋生的本事,这里的情况又是这样。跌下来的凤凰不如鸡。"(在一个人的重大选择中,她现有的社会网络里那些离她最近的、势能最大的人的意见,才会发挥最主要的作用。而且对她的选择发挥首要作用的因素,表面上看来是生存的需求,其实上则是她以往的自信的崩溃。表哥和表嫂的态度,其实只是对于她目前的自我评价的一种认定?quot;合法化".)
" 我也想过回家。可是怎么向父母说呢?他们连我跟那个男人的事情都接受不了,非跟人家打架不可。再说,我们小学就在家门口,我可不想再看见他。"(其实,很可能并不是简单的失恋,而是因为她过去心高气傲,现在觉得丢不起人。这,很可能在她离家出走之前,就已经摧毁了她以往的自信,成为她现在的选择的基础。)
"mei姐说的也有道理。我出来就是想闯闯世界,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件事(失恋)。
我爸爸妈妈一辈子太苦了,现在两个人一个月才收入400 元。我过去小,不懂事;现在出来了,应该让他们过得好一些。"(一个人在做出重大选择的时候,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总要首先说服自己。这个理由也要符合社会的道德标准,才不至于自卑和自我矛盾,才能坚持做下去。阿ying出走时其实只是因为失恋,可是在她准备投入" 性产业" 时,就不得不袢显吹恼媸登榭龊驼媸档某鲎呃碛桑坏貌徽页?quot;养父母" 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如果她继续在" 性产业" 里干下去,以她的文化水平,很快就可以制造出许许多多令人泪下的理由,来证明自己是误入歧途或者被推进火坑的。最后,连她自己都会坚信不移。这,笔者见得多了。)
" 那个阿华对我挺好的,再说我也不是新娘子了。"(这也是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而且也符合" 失贞就没好女" 的传统观念。)
" 不过第一次跟别人这样做,我还是接受不了,所以没跟他说话。他好像不高兴了。管他呢!可是他只给了我700 元,好像还很大方似的。(我)想想又觉得很没意思。"(这就是一个普通女性向暗娼转变的心理过程。她一方面还在按照普通的男女性生活的标准来行事,来衡量对方,另一方面又已经开始按照卖淫职业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的经济收入。)
" 以后我不能老干这个。我白天还在老乡的饭馆里帮忙,我不能失去这个落脚点。我想好好学习广东话,学好了还去考文员。我觉得我适合做一些管理工作。我的书也不是白念的。"(这其实只是新手不适应本职工作而产生的普遍反应。每个小姐都经过这一关。
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笔者后来跟踪到她的老乡开的饭馆,去观察她在歌舞厅之外的日常生活;结果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去学广东话,而且B 镇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培训班。她在饭馆帮忙,仍然只是为了解决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而已。)
阿ying自己的述说就是这些了。她不肯说以后她又接了几个客人。但是她到×le歌舞厅已经一个月了,如果仅仅是坐台,收入肯定不会太多,恐怕买不起她当时来回换的三四套相当好的新衣服。
不过,阿ying的前途还在两可之间。mei 姐觉得她对客人还不够主动,心思好像也没有稳定下来,所以正在积极地笼络她。因为阿ying毕竟是她手下最有姿色、最有素质的小姐,mei 姐舍不得她走掉。另外几位小姐则跟阿ying有些隔膜。阿li认为,阿ying是干不长的,因为她这样的很容易被一个有钱人包走。搞好了,她很快就可以当上" 二奶".当然,这话里面可能有嫉妒的成分,也可能是由于别的小姐希望阿ying走掉。可是阿ying跟她们毕竟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向其他方面发展的余地也比她们大得多;所以,阿ying有可能成为" 性产业" 里的一个匆匆过客。这并不奇怪。大多数暗娼虽然" 失足" ,却不会成" 千古恨" ,就是因为她们最终都转业了。那契机就是结婚,哪怕当" 二奶" 也罢。
四、其他小姐在×le歌舞厅里,阿li的从业资格比mei 姐还老。
她是昆明附近的农村妹子,基本上没有念过书。她15岁就出来,在云南、广西都打过工。后来不知道怎么来到B 镇,在镇边缘的那?quot;娱乐有限公司" 当了两年按摩小姐。据她自己说,那时她很招客人喜欢,有个城里的男人还想包她做"二奶".可是她一时糊涂,想赶快赚足了钱回家,就没有答应他。现在她还非常后悔。
后来,她因为吃白粉被娱乐公司开除了,流落到前文所述的那个湖南坏鸡头手中,直到mei 姐把她救出来。
她是mei 姐的心腹,而且常常可以观察到,她确实对mei 姐感恩戴德而且佩服得五体投地。最突出的表现是:由于她吸毒,面色灰暗,身形憔悴,所以客人很少包她的夜。但是mei 姐跟她说:男人不包你,正好跟我一起睡,省得我一个人害怕。
阿li讲到这里时,确实是很感动的样子。笔者也相信她的真诚,因为她是在私下里讲这些话的。
阿li虽然外貌欠佳,但是她拉客和陪客的本事却是最大的。她很善于撒娇耍嗔、打情骂俏;但又并非如此单一,而是看人下菜碟,对男人的心理掌握得简直是炉火纯青。
例如,一天晚上,一位比较拘谨的男人跟别人一起来这里。mei 姐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什么,还想给那男人介绍肥妹。可是阿li却跟mei 姐咬耳朵,然后抢上前去陪那个客人。只见她一反常态,前半个晚上一直都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个男客开始摸阿li的手了。虽然他直到离开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举动,可是小费却多付了一些(具体数目阿li不肯说)。
这次反常的陪客非常显眼,所有的小姐都注意到了。后来mei 姐向笔者转述道,那天事后,别的小姐都问阿li是怎么调教那个客人的。阿li说:没什么难的。我只是在陪到一半时间时,轻轻地对他说:" 我比你还好。" 他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摸我的手了。mei 姐对此也非常佩服。
阿li的性格和情感表露都很双重。有时她会在包厢里狂笑,连外面大厅里的小姐听到后都说:又是阿li. 可是有一次,她居然问笔者:" 你看这蜡烛像什么?我是说那火苗。" 然后就默默无言很长一段时间。这样反差极大的表现还有许多。直到离开B 镇,笔者也没有弄清楚,她的表现里,究竟哪些是职业习惯,哪些是内心的流露。笔者问过mei 姐,她只是淡淡地说:她(阿li)就是那样。
肥妹是典型的村姑作派。她的外部条件可以说是最差的,可是她那种傻乎乎、直愣愣、胸无城府的陪客方式,也许在高度商业化的B 镇很奇特,所以她的客人并不少。据mei 姐说,她被包夜的次数一直是最多的。
肥妹是湘西山区的苫妹子,从来没有想过要念书。13岁就嫁人了,当然名义上是被人家认了干女儿。她丈夫也在广东的什么地方打工,可是两人早就各奔东西了,只是都觉得没有必要去离婚而已。她很喜欢说话。只是笔者分身无术,没有过多地记录下她的故事。
她的最突出的一次表现是:前一天晚上,一个原来被mei 姐和所有小姐都认为是不肯出血的客人,最后带×yang去包夜了。第二天那男人又来了。肥妹竟然忘乎所以,使出浑身解数(在她的水平上)直扑上去。结果不但把客人吓了一跳,还被mei 姐好好训了一顿。
小姐×yang,笔者了解不多,只知道她也是湖南乡下妹子,也结过婚,也是被mei 姐从那个湖南坏鸡头手里救出来的,也吃白粉,只是不像阿li那么厉害。
可是,笔者却从另一个渠道听到了×yang的一个故事。
B 镇的一位医务工作者告诉笔者,他也去过×le歌舞厅。里面的一位小姐对他说:你如果不给我1000元(仅仅是坐台),他们就要打我。这位医务工作者懂这一套,就对她说:告诉我他们是谁,我来替你出气。结果那位小姐就再也不提此事了。
据医务工作者的描述,那小姐可能是×yang. 也许因为这位医务工作者是第一次去,所以×yang就来欺生。可是,×yang也不是新手了,她怎么会看错人呢?是急等钱用,气血攻心;还是劳累过度,老马失蹄?笔者当时想不出来。几个月以后,笔者在别的地方的考察中发现,那些奴隶主式的鸡头们确实常常这么干,小姐挣不到一定的钱数就狠打狠罚。而×yang是有过这样的悲惨经历的。不过,她显然把这当成赚钱的办法了。可惜她又忽视了,在B 镇,绝大多数小姐是工作在自由雇佣制度下,所以那位医务工作者完全有理由不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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