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镇内的男女时,他们就比较暖昧了,一般都说:" 性产业" 不关我的事,封不封我都没意见,也不愿意管闲事。可是笔者在前文里已经举过例子,在B 镇,无论是出租房屋的,还是经营各种小买卖的,连开摩托车载客的当地人都知道,他们与" 性产业" 已经是" 砸断骨头连着筋" 了。
人都是这样。道德义愤最后还是要服从切身利益。有文化的卫生工作者,对于这一点认识得更清楚。
一位女医生这样说:我们看不起做这种事的女人,但是从职业上来说,对她们的态度必须好,服务也要好。从女人的角度来说,我们支持关闭这些色情场所,但是一扫黄,医院马上就没有病人,没钱可收。过去几年,春节时小姐们回家过年,医院的生意就少许多。现在有些香港人过年也来,或者来这里过年,所以生意还不那么冷清。
这种说法是有根据的,因为当地正规医院的妇科,主要的收入来自女人的冲洗阴道和阴道内放药。当地80%的小姐有各种妇女病,主要是霉菌性阴道炎④。农村妇女和打工妹里面,阴道滴虫比较多。所以,平时每天可以来70-80人,笔者访谈的那天是90人。每个星期一是人最多的日子。最旺的时候,每天可以来100 -150个病人。
④医生们的统计是:被" 包租" 的小姐得性病的少,其次是酒楼里的,发廊里的较多。丈夫传染给妻子的也发现了一些,1995年-1996年多起来,尤其是1996年最多。其实,这是因为,被包租的小姐一方面相对有钱,另一方面包她的男人也更严格地要求她的卫生。发廊妹则是一方面收入太低,舍不得来冲洗和放药;另一方面她们与嫖客也没有长期的关系,嫖客不大在乎她们有没有性病。至于被丈夫传染的妻子,过去不见得就一定很少,而是过去妻子怕丢人,不敢来看病。现在妻子敢来了,实际上也表明了当地社区日益宽容" 性产业" 的一个侧面。
在B 镇流行一句话,叫做" 一昌(娼)带来百业兴".事实上怎么样,笔者无从全面认证;但是这无疑已经成为该社区的一种共识。
当地人说,刚开始的时候,公安狠抓小姐,每人罚款3000元。结果不但小姐少了,而且留下的小姐也穷了,到后来,本地的商店连百货都卖不出去了。特别是酒楼和饭店,只好" 停业不关门" ,以便对上面报喜不报忧。例如,1995年7 月有一个18岁以下的外来妹,在B 镇被迫卖淫。后来她告状到省公安厅,于是省里直接派人来抓,搞了一次大" 扫黄" ,影响B 镇的商业长达4 个月,直到11月以后小姐们才陆续回来。
从那以后,B 镇一年只抓一两次小姐。每次抓了以后,市面都会冷落整整一个季度。可是上面要求,所以只好一年抓两次。
地方利益当然也与" 性产业" 息息相关。例如,当地的一位官方人员说:×qiao大酒店是香港人在B 镇开办的,势力相对小一些。省里物价局检查它,要罚款。结果香港老板罢工了,镇政府少了250 万元租金,也不干。最后这事不了了之。
这就是说," 性产业" 的经济纽带已经把许多行业和个人都拉进了一个" 共荣圈".社会学一般理论告诉我们:一种社会现象能不能生存和发展,最关键的并不是看有多少人参与它,而是看有多少人不反对它,尤其是并不真的用行动去反对它。
三、" 理论黑洞"对于" 性产业" 和" 红灯区" ,大多数中国人还很少思考。这不是问题。但是,如果人们仅仅依靠" 飞进几只苍蝇" 、" 沉渣泛起" 的理论并不足以说明所有问题。
笔者曾经访谈了一位当地的官方人员,他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少数大学生之一。
他分析说,当地形成" 红灯区" 的主要原因有五个:一是外来投资带来了大量港台人和外国人;二是本地人赚钱很容易⑤,小姐们又年轻漂亮,本地男人对她们有很强烈的新鲜感,所以很舍得在她们身上花钱。
⑤本地人除了经商、搞实业以外,出租房屋的收入也很可观。例如,镇区内的本地人平均每家都租出去3 间屋,每间800 元,每月就纯收入2400元。所以他们觉得赚钱很容易。
三是卖淫的高收入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来妹。她们在工厂里打工,每月才挣400 -500 元,而卖淫一次就可以挣到这个钱数。
四是她们远离家乡,卖淫也没有人知道,所以下水的人越来越多。
五是当地的各种各样的纵容与支持。
笔者知道,许许多多中国人都持有类似的看法。可是我们却很少体味这种看法的真实意义。
这一方面说明,我们中国的具有一些思考能力的人们,对于" 性产?quot;的问题已经形成了一个思考套路,一个解释模型。任何地方的任何时期的任何情况,都可以圆满地放进这个理论大筐里,以便在稀里糊涂之中求得一团和气。
更重要的是,这样思考出来的任何一个原因,都必定是根本无法解决的,而且往往是并不需要去解决的。这样,人们不仅可以不必再劳心费神地探索问题,而且理论上的无奈就是实践中的无奈,人们可以因此而相当心安理得地容忍问题的存在。
由此,笔者经常想到,在许多禁娼文件和正式出版物里,也常常出现一些对于嫖娼卖淫的原因的理论分析。可是笔者总是觉得,它们真是难得的黑色幽默:不管作者分析出多少条原因,可是读者都会发现:它们是根本无法解决、无法改变的。
那么,这样的宣传材料,到底是为禁娼呢,还是仅仅满足于宣传?
第七节 当地的"二奶"问题一、现状" 二奶" 问题对于笔者来说,完全是" 搂草打到了兔子" ,是它自己撞上门来的。所以笔者的调查材料并不多,只能罗列如下:1.概述当地人说,现在包二奶很普遍,带小姐是有本事。有钱的都有小的,乡长也有小的。中层干部都是如此,叫做" 三小一大" (小汽车、小洋房、小老婆、大哥大)。
连司机一般都有二奶。
当地人里,40多岁的人包二奶的特别多。老婆一般都不做声。有些男人还把二奶带回家里。
" 二奶" 也有升为老婆的,有跟香港人拿了结婚证的,也有跟当地男人的。一般来说,一开始都是包,后来女方的父母、亲友闹得很厉害,最终就结婚了。
当地农村靓妹也有被香港人包的。
在医院的妇科,周末比较多是来人流的,有男人陪着。有些" 二奶" 给护士塞钱,开假化验单,证明自己已经怀孕了,以便向男人敲诈钱财。
笔者访谈的一位当地老太大,生怕笔者不信,就带着笔者去看一座三层的好房子,说是香港人的,每层养一个包婆,一共3 个,每人每月2000元,不准出门乱跑。
2.故事故事之一:一位开" 四轮车" (双排座的小型货运汽车)载客的司机,32岁,自己已经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又包了一个" 二奶" ,却让" 二奶" 连续打胎4次。
故事之二:有一个" 二奶" ,在老家有丈夫,还有4 岁的儿子。现在被一个香港人包下来,跟他又生了一个两岁的儿子;因为香港人的老婆生的是女儿。
故事之三:有一对广西夫妻一起来到B 镇。丈夫伪装是" 哥哥" ,把" 妹妹"包给一个香港人。香港人一走,他们夫妻两个就过起了日子。
故事之四:一个40岁的男人,在外面" 兜" (做生意),包了两个小姐,很漂亮的。回家后,自己身上有香水味,打电话又被老婆听到,于是老婆追查到小姐,大打出手。
故事之五:一个农村男人,已经有了3 女1 子,又包了小姐。老婆过生日的时候,要去OK厅,恰好遇到那位小姐。小姐不知道,还上来跟男人亲热。于是打架。
故事之六:一个农村家庭,最小的儿子20岁,读书读不下去,没事做,吃白粉。
包了一个" 衰妹" ,是外来妹。家里送他去戒毒,那个" 衰妹" 给他送白粉,他在三楼上,甩出一根线,把白粉钓上来。
故事之七:一个农村男人,在镇区里卖牛肉,也包了一个" 小的".结果自己有性病了,还回家传染给老婆。但是老婆一直找不到那个" 小的" ,所以两口子一直打打闹闹。
故事之八:一个男人在外面包婆,但是老婆把他的大哥大给" 抹(Ma)机"(盗用号码)了。一次,男人跟包婆通话,叫包?quot;别乱跑,晚上我来".结果老婆追踪而去,发现了。
故事之九:小姐有的也养小后生。例如在1996年,两个小姐包了两个同乡的后生,但是他们用安眠药把她们灌迷,拿走了存折。小姐第二天醒来才去报案。
3." 包二奶" 的价格让笔者吃惊的,不是它的贵,而是它的便宜。笔者在陆续的访谈中,一共了解到11个" 包二奶" 的价格。其中最贵的是每月5000元人民币,最便宜的则是每月500元,二者相差10倍之多。而且,在这11个价格中,超过每月2000元的只有两个,大约等于2000元的却有5 个,还有4 个是低于2000元。其中只给500 元的居然有两个。
所以笔者相信当地人的普遍说法:" 包二奶" 的平均价格,不会超过每月2000元。
当然,这里所说的,仅仅是男人直接付给" 二奶" 的现金。除此之外,男人还需要给" 二奶" 提供住房和日常生活的基本消费。这些往往都不是支付现金。因此,上述价格,实际上相当于" 二奶" 们的" 纯利润".花钱最少的、每月只给500 元的那两个男人,就是前面故事之一和故事之七里面的男人。故事之一的男主角是笔者朋友的朋友,是一个开四轮车的原农民,赚钱并不多。据笔者朋友的间接介绍,他的情况可能有些独特。他完全不怕老婆知道,还经常硬要老婆与" 二奶" 住在一起,以便省钱。他对付女人可能很有一套。他的那?quot;二奶" ,各方面条件可能比别人的还要好一点,但是他却能够只用那么一点钱,已经把她包了快一年了。
4.为什么愿意被包?
有些" 二奶" 是外来的打工妹,有些是穷乡僻壤来的农村妹子,也有一些则是原来的小姐。笔者没有直接访谈过她们,无法进行个案分析;但是从别人对她们的介绍中,笔者觉得,至少有这样几个因素,促使她们不当小姐而当" 二奶" :(1 )" 我想有个家" ,这在前面分析小姐的时候已经说过了。
(2 )" 二奶" 多多少少有一些希望成为小老婆甚至大老婆,小姐却没有。
(3 )" 二奶" 的收入很固定,比小姐们的" 饥一顿饱一顿" 更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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