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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一个太监的皇帝梦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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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骚牯进入青花巷的时候,沈猪嫲还没有走出家门。空荡荡的青花巷,让李骚牯想起深夜里女人诡异的笑声,顿时浑身发冷。如果不是非要去找朱银山,他永远也不想再次踏进这条巷子。

沈猪嫲走出家门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天杀的李骚牯为什么不来了?她走出家门后,却看到了挎着刀的李骚牯迎面走来。她心中一阵狂喜,这家伙为什么晚上不来,难道是改成白天来了?沈猪嫲内心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如果他愿意,就是在白天,也可以为他献身。

沈猪嫲的脸上开出了花。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李骚牯的脸。

李骚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内心却恐惧到了极点,但不是因为沈猪嫲而恐惧。

沈猪嫲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李骚牯没有拿正眼瞧她,对她投来的热切的目光,无动于衷。

李骚牯和沈猪嫲狭路相。

他们都停住了脚步,都好像有话要说。

谁也不想先开口,仿佛谁先开口,谁就会死。

沉默。

青花巷突然变得如此沉寂,李骚牯觉得沉寂中有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他希望沈猪嫲什么也不说就和他擦肩而过,沈猪嫲却希望他什么也不说就把她拉回家里去,不管余狗子还在死睡。

他们僵持在那里,一点意义都没有,似乎有很有意义。

沈猪嫲的胸脯起伏,呼吸急促。

李骚牯浑身冰冷。

此时,他没有欲望,欲望被一个死去的女人扼杀,那个死去的女人在青花巷的某个地方恶毒地瞪着他。他产生了逃离的念头。可朱银山还在家里等着他,说不定还沏好了香茶等着他呢,朱银山是连李公公也不想得罪的人,他必须硬着头皮去见他。

沈猪嫲受不了了。

她先打破了沉寂:“你要去哪?”

李骚牯冷冷地说:“我去哪里和你有甚么关系?”

他真不是个东西,装得像个正人君子,沈猪嫲想。

沈猪嫲又说:“你不是来找我的?”

李骚牯说:“我又没疯,找你干甚么!”

沈猪嫲咬着牙说:“你是个乌龟王八蛋!”

李骚牯想起了王海花在枕边和自己说过的话,伸手拉住了正要走的沈猪嫲,咬着牙说:“沈猪嫲,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骂我老婆,否则和你不客气!听明白没有?”

沈猪嫲冷笑了一声:“李骚牯,我好怕哟,我沈猪嫲是吓大的哟!李骚牯,我也告诉你,让你老婆不要太张扬了,那样对你不好!以后她还要在街上得瑟,我还是要说她的,我是替你教训她!把你的手拿开,老娘要走了!这年头,谁也靠不住,靠你们男人,老娘早饿死了!”

李骚牯松开了手。

沈猪嫲气呼呼地走了。

李骚牯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蛇,回过头来咬了他一口。

李骚牯的心在颤抖。

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胆子壮起来,可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哆嗦起来。

他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恐惧。

仿佛大难临头。

第十四章

阿宝也不明白,为什么李红棠会把冬子送回李家大宅。在阿宝眼里,李家大宅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墓,那些从李家大宅进进出出的人,都是一些鬼魂,冬子除外。

这是大年三十的早晨。

阿宝被鞭炮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走出卧房时,看到了父亲张发强的笑脸。好长时间,他没有看到父亲脸上露出笑容了,而且,父亲今天没有做木工活的意思,那些木匠家伙都收拾起来了。也是,没有谁会在过年的时候干活的,也不会有人在过年的这天做生意,唐镇街上的所有店铺在昨天晚上以前就停止了营业。

过年是唐镇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厅堂里放着一个很大的红灯笼。

阿宝的目光落在灯笼上,想,这个灯笼怎么和李家大宅门上挂的灯笼一模一样的呢?

张发强笑着对他说:“儿子,走,跟爹到门口挂灯笼去。”

阿宝和父亲来到了家门口。

张发强踩在竹梯子上,把灯笼挂在了门楣上,笑着对儿子说:“好看吗?”

阿宝点了点头:“好看。”

整条小街上的人都在兴高采烈地挂灯笼,那红灯笼都是一模一样的。

张发强从梯子上爬下来,摸了摸阿宝的头说:“阿宝,你是不是想问我,这灯笼是那里来的?”

阿宝说:“是呀!”

张发强说:“今年不一样了,明天大年初一,顺德皇帝要登基,他说要让大家过上一个好年,就派人每家每户发了个灯笼挂挂,这样显得有气氛。这都算小事情,顺德皇帝一大早就派人送来了鸡鸭鱼肉,还有一坛糯米酒!每家都送的!这要花多少钱哪!可见顺德皇帝是个大方的人哪,为我们老百姓着想,真不容易!我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见过像顺德皇帝这样的好人。看来我是小人之心了,修建城门也是为我们自己好,我还心生怨恨,不该呀!做人还是要有公德心!”

阿宝觉得父亲今天特别啰嗦。

冬子家的门楣上也挂了一个红灯笼,不知道是不是李红棠挂的,这两天,他都没有见到她,她家的门也紧紧地关闭着,现在还是那样。每家每户的烟窗上都冒出了缕缕的炊烟,李红棠家屋顶的烟窗冰冷地矗立在晨光之中,不见有炊烟飘出。

阿宝想去敲李红棠的家门,可他没有这样做,走到她门前,就缩回了伸出的手。他想,也许她还在睡觉,她太辛苦了,应该让她多睡一会,也许她休息好了,头发就会变黑,脸蛋就会变回从前俏丽的模样。

阿宝痴痴地想。

张发强扛着竹梯子进屋去了,进屋前,对阿宝说:“儿子,不要跑太远了,别忘了回家吃早饭!”

阿宝没有答应父亲,突然又想起了好朋友冬子,去年过年时,他们一早起来就在一起玩,一起放鞭炮,一起淘气。可现在呢他不晓得冬子在干什么。阿宝显得特别孤单,像秋天里,天空中孤凄飞翔的大雁,那是离群的孤雁。

阿宝心里一点也不快乐,就是他听到有人说晚上大戏看,也高兴不起来,只是脑海里会突然浮现出赵红燕的影子。阿宝神色凄迷地在唐镇喜庆的小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忧伤。

阿宝惊讶地发现,只有李驼子的寿店门口没有挂红灯笼。

阿宝看到了王海荣,他神色仓皇,不像往常那样神气活现。

阿宝想,他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王海荣地提着一个灯笼,来到寿店门口。

李驼子寿店的门紧闭着。

王海荣伸出手,使劲地拍门:“驼背佬,快开门!”

过了会,门开了一条缝,李驼子在里面没好气地说:“你乱敲什么门呀,吵死人了!”

王海荣说:“我腿都跑断了,你晓得吗!为了给你送灯笼,我都跑了两趟了。”

李驼子冷冷地说:“你给我送灯笼做甚么?谁要你送?”

王海荣说:“这是皇上的恩典,你到底要不要?”

李驼子说:“你看清楚没有,我这是寿店,专卖死人用品的!我挂一个红灯笼算什么?”

王海荣挠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驼子用力地关上了门。

王海荣浑身颤抖了一下,无奈地提着那个红灯笼回李家大宅去了。

阿宝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如果自己死了,冬子会不会买匹纸马烧给自己?

这是个不祥的想法。

冬子穿上了簇新的袍子,是绣着青龙的黄袍。

李公公笑眯眯地给他戴上一顶黄色的帽子,然后翘起兰花指,喜形于色地说:“真好看,我孙儿真好看!”

冬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心里说:“谁是你的孙子!”

冬子的心情比阿宝还灰暗,心里一直念叨着母亲和姐姐,也想着阿宝。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对李公公说:“皇爷爷,我想,我想——”

李公公说:“我的乖孙儿,你想说什么就说,爷爷都答应你!”

冬子说:“真的?”

李公公摸了摸他的脸说:“那还有假,你说吧!”

冬子低下头说:“我想回家去看看阿姐,她一个人在家,一定很难过的!”

李公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阴霾:“这不就是你的家嘛,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不过,你要是想她,我可以派人去把她接到宫里来和你相见!你看如何?”

冬子的心里哀叹了一声,明白这个老东西是不会答应他这个要求的,也不相信老东西会把姐姐接进来相见。

李公公笑了笑说:“孙儿,陪爷爷到院子里走走,如何?”

冬子突然说:“皇爷爷,我没有睡醒,还想困觉。”

李公公无奈地说:“那你去睡吧。”

冬子扭头走进了卧房,把门关上,反闩好。他不想见到李家大宅里的任何人。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无趣,最惨淡,最悲凉的春节,尽管在唐镇人眼里,他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

此时,冬子的脑海浮现出一匹马。

那是纸扎的白马,出自李驼子之手的纸扎的白马。

冬子真希望这匹白色的纸马把自己带走,带他到一个纯静的美好的地方;还要把姐姐也带走,他相信,在那个天堂般的地方,可以见到疼爱他的舅舅,也可以见到在浓雾中走失的母亲。

那匹白色的纸马在何方?

现在,他就像是关在牢里的囚徒。

冬子十分伤感,蹲在火盆边,蜷缩成一团。

他想流泪,却流不出来,泪水仿佛已经流干。一个人悲伤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这是多么绝望的事情。冬子知道,姐姐也已经流干了眼泪。他们最后相聚的那个晚上,姐姐和他都流了一晚的泪,姐姐和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仿佛生离死别。他很清楚,姐姐送他回来,是为了保护自己,如果他不回去,也许他们都会遭到毒手,他们都晓得,父亲已经不会保护他们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歹毒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那个早晨来临的时候,姐姐的话也说完了,泪也流干了,平静得像无风的树,拉起他的手,走出家门。……冬子心中喊了声:“阿姐——”他不知道姐姐还在沉睡,还在做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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