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各类人物良知检测:底线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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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 花(16)
这话说得对,但这就苦了剑哥了。赵小华说罢瞄了一眼张剑。
张剑说,我对受苦习惯了,如果离开苦,我就不知道该怎么生活呢。
嗨,天下竟有这样的怪人,想永远苦下来。我是一点苦都不想吃,只想吃甜的。赵小华说罢咧嘴一笑。
王辉不耐烦了:小华,别想那么多好事了,快点吃吧,人都走了。
张剑吃完饭,很快洗了碗筷,又舀水漱了口。就在这时,他的嘴角漾起了一丝外人难以觉察的笑漪。是的,他又想起了他的莲姐,想起了莲姐给他的吻。尽管那吻的芳香早已沁入他的心肺,吻痕早已荡然无存,但他仍然觉得芳痕犹在。每当洗脸的时候,抑或吃饭和漱口的时候,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冲掉或碰伤了那块芳痕。他呵护那吻,就像呵护一件无价之宝。他精确地计算着吻的次数,就像不断地为他的诗稿标注页码。他熟悉那吻,有如熟悉自己的诗。他得到的吻都是秘密的,正如他的诗从未发表过。
张剑放下碗筷,急匆匆地向工地走去。这工地是他自己找到的。进娲城的那天中午他没回酒店,只是在街上随便吃点东西。等他找到工作,回酒店去提行李的时候,张胜利已经走了。张雪莲告诉他张胜利答应为他找一份工作。他笑了笑说,他已经在建桥工地挂了号,搞建筑工资比较高。张雪莲没再说什么,把他送出了酒店大门,还要执意往前送。他死死拦住了她。在转弯的地方,他看见张雪莲仍然站在酒店门口朝他望着。他愣了一刹那,然后向她摆了摆手,就消失在另一个方向了。次日上午,张雪莲到建桥工地看了他,然而这已是五天前的事了,现在他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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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清静,张铁胆是一直沿着河边去老渡口的,并没有走平坦如砥的滨河路。
老渡口位于娲城西郊。四五十年前,当娲城还是一个很小的县治时,那一带却是舟车辐辏、商贾云集的繁华地段。六十年代中期,娲城成了地区行署所在地,城貌市容迅疾改观。然而,这些新的建筑都坐落在老渡口以东区域,加之水运衰落,老渡口一带便从此偏居一隅了。不过,半年前市里作出了城市西扩计划,要把老渡口一带开发成旅游区。听到这个消息,张铁胆委实兴奋了几天。他想,如果城市西扩计划付诸实施,老渡口不仅能够重现昔日风光,而且又增加了几个景点,将来自己再到那里坐上一时半晌,肯定不会显得落落寡合了。
张铁胆走到大桥建筑工地时,觉得身上热气蒸腾,但他自知体弱,没敢解开大衣纽扣,只好坐在沙滩上歇息起来。工地上行人如织,各种机器隆隆作响。一排由铁皮船连结而成的浮桥横卧波心。两根桥柱高高地钻出水面,活像默然肃立的值勤哨兵。
张铁胆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向老渡口走去。渐渐地,铁牛的轮廓在他眼里清晰起来。走近以后,他绕着铁牛转了两圈,仿佛怕被它踢着,先小心地观察一下。铁牛两眼滚圆,双角如弓,引颈卷尾,四蹄奋蹬,浑身似有千钧之力。他看了片刻,便踏上铁牛厚厚的底座,开始在铁牛身上抚摸起来,那种亲善的神情,就像农民对待自己的耕牛一样。他先是在铁牛背上摸了几遍,然后转向铁牛头部。他摸了一遍又一遍。当摸到铁牛的鼻孔时,他的手颤抖了,如同感受到了铁牛喷发的强烈气息。突然,他停下手,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种钻心透骨的伤感油然而生。此时此刻,他又想起了那个古老的神话故事。那是一个和自己的故事非常相似的故事。真让人难以置信,两个故事的主要人物都叫荷花。那个古老的故事在娲河两岸流传极广,几乎达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然而自己的故事除了老家的一些人外,至今依然鲜为人知。当他向飞飞讲述那个古老的故事时,对自己的故事仍旧隐而不宣。是的,没有什么值得讲的,因为自己是悲剧的当事人,而不是一名无关痛痒的看客!在那个古老的神话中,牛娃和荷花毕竟过了一段夫妻生活。而在自己的故事中,跟自己相濡以沫的荷花竟然不知所终!神牛啊,当初你为何不救我的荷花?莫非你是无能为力?莫非你是无暇顾及?神牛啊,你能否告诉我,我的荷花今日安在?你能否在我垂暮之年,把荷花送到我的眼前?
张铁胆如此遐想了一阵儿,猛地意识到自己不该向神灵乞求。自己太没有理智了,简直荒诞不经!简直匪夷所思!这是神话!他提醒自己说,神话与现实相去甚远。神话只是人们在无可奈何境遇中的一种寄托,一种对美好理想的向往,它对解除现实的苦难丝毫无助。自己呼唤神灵,无异于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或者说是白日做梦!他这样想着,然而旋踵之间又觉得自己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自己现在需要做梦,需要得到某些安慰。几十年来,自己不断重温那个古老的故事,就是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一点安慰。他记得自己离休不久,有一天他和飞飞一起到老渡口散步,当他向飞飞讲述了那个古老的故事之后,自己的确高兴了片刻。
第一章 春 花(17)
也是初春时节。
张铁胆领着飞飞来到铁牛身边。应飞飞的央求,他把飞飞抱到了铁牛背上。
爷爷,可惜这头铁牛没有生命,如果它驮着我会跑该有多好。飞飞说。
飞飞,这铁牛不会跑,它只是神牛的塑像。而神牛不仅会跑,而且还会飞哪!张铁胆说。
爷爷,神牛到底是怎么回事?飞飞从铁牛背上跳下来,拍着满手铁锈,一边饶有兴趣地问。
张铁胆在铁牛旁边的沙堆上坐下来,点上一支烟说,飞飞,我现在就讲给你听。
爷爷快讲。飞飞说着坐到爷爷对面,眨巴着一双惊喜的眼睛。
张铁胆的目光顿时凝聚在铁牛身上,然后娓娓道来。
从前,天上有一条火头精,本来它在天河里是挺快活的,可它还想到地上来寻欢作乐。不久,它选中了美丽而又富庶的娲河,于是便从天上降落下来。它在娲河里住下以后,很快就把娲河里的鱼虾吃光了。为了继续享乐,它就给地保托梦,说它是河神,让老百姓在每月三、六、九这些吉日给它供奉猪羊,另外还要在每年的七月十三给它娶个新娘,不然,它就掀翻河里的船只,淹毁两岸的庄稼。飞飞,你知道吗?地保就是过去地方上的小官。他一觉醒来,就急忙将河神托梦的事告诉乡亲。人们为了活命,只好照河神说的办。
爷爷,这火头精可真坏呀!飞飞一时义愤填膺。
是的,飞飞。后来,娲河南岸有个姓周的财主看到给河神上供娶妻有便宜可占,就买通地保包揽了这项差使。他向各家各户派款给河神买猪羊时,从中克扣了不少银子。后来,他又定下规矩,要是给河神选妻挑着了哪家姑娘,姑娘的父母如果不想让女儿送死,可以用钱去买替身。这样一来,他又从中捞了许多好处。
爷爷,这个周财主也是贪得无厌啊!飞飞现出不屑齿及的样子。
是的,飞飞。年年给河神娶妻,采取的办法是抓阄。凡是十六至十八周岁的姑娘都要参加抓阄,谁抓住写着“新娘”的纸蛋谁就嫁给河神。有一年,周财主的女儿抓着了写着“新娘”的纸蛋。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可又不肯花钱去买替身,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让他家一个叫荷花的丫环顶替他的女儿。
爷爷,这个周财主一点理也不讲啦?飞飞问。
是的,飞飞。周财主这样做,可把荷花给气坏了,一恼之下,就上吊死了。周财主家有个牛倌名叫牛娃,他和荷花相亲相爱,俩人私下定了婚约。牛娃听到荷花悬梁自尽的消息,一时哭得死去活来。周财主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让牛娃把荷花的尸体扔到河里去。牛娃哪里舍得把荷花喂鱼,就把荷花抱到村外的乱草岗上,一边掩埋一边痛哭。这时,天上的太白金星正在人间巡察民情,听到哭声,便向牛娃询问原因。当他得知荷花的冤屈后,就说,牛娃,你不必伤心,我马上去见阎王,把荷花的魂给要回来,你俩还回到周财主家去,就说荷花醒过来了,现在愿意当河神的新娘。到娶妻的时候会有人搭救荷花。
哦,有上神帮忙,荷花就不会死了。飞飞说。
是的,飞飞。可是,事情办起来还挺复杂。周财主知道牛娃和荷花暗中相爱,生怕牛娃在给河神娶妻时闹事,便想把牛娃害死。一天夜里,他偷偷地溜到牛圈里牵走了一头牛,天亮后赶到集市上卖了,随即到县衙告牛娃偷了他家的牛。班头带人来抓牛娃,牛娃不服,周财主就让当场点牛。谁知道一数,原有的四十九头一头不少。班头没法治牛娃的罪,就领着人走了。当天晚上,牛娃放牛回来后,周财主不死心,又把牛数了一遍,结果还是少了一头。于是他又去告发牛娃。但是等到班头二次来抓牛娃,牛娃仍然不服,班头又让当场数牛,结果还是不多不少。班头以为这是周财主戏弄官衙,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哎,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甭急,飞飞,你听爷爷往下说。牛娃对这事也感到奇怪,便到牛栏里想看个究竟。这时有头牛来到他身边,突然口吐人言。它说,牛娃别怕,我是天上牛郎手下的神牛,是来解救荷花的。你还记得不久前给你说话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吧?他是太白金星。他回天上以后,到天河岸边找到牛郎,说了你和荷花的事,又说阎王同意让荷花再活一百天,让你俩过上一段夫妻生活,所以就让牛郎想法救荷花。牛郎觉得你和荷花的不幸同他和织女当年的遭遇差不多,就特别同情你俩,于是便派我下来为民除害。我决定在给河神娶妻的头天晚上,先帮你俩找个合适的地方藏好。到娶妻的时候,我有办法对付周财主和那个妖精。
飞飞又着急了:爷爷,那神牛有什么好办法呀?
到了七月十三这天,给河神娶妻开始了。周财主命人把荷花打扮停当,用花轿抬到了河边。等到烧香上供,举行婚礼以后,便把荷花架到一个漏水木槽里,然后推进河里去了。不一会儿,木槽就沉到了水里。
第一章 春 花(18)
爷爷,荷花怎么没藏起来?难道神牛说话不算数吗?飞飞吓得跳起来。
就在这时,河水猛然翻滚起来。接着,水面上漂出一头巨大的水牛,张开大嘴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过了片刻,河水就被喝光了。这时,只见河床上现出一条怪头怪脑的大鱼,那就是火头精。火头精在泥窝里乱翻乱蹦,就是不能再走了。大水牛上前用蹄子三踩两跺,火头精顿时皮开肉绽,一翻肚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