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官场各类人物良知检测:底线 第8节

点击:


医生再次查房,张胜利说,你们再等会儿吧,病人需要处理一下公务。九点刚过,瞧病人的陆续来了,轿车来往如梭。张胜利应对自如。问:老领导哪儿去了?答:到中医院查病去了,这里的仪器出了毛病。问:咱叔好些了吗?答:好些了。礼品一箱挨一箱往床上摆,信封一个又一个递了过去。话说得都很委婉,看病需要多准备些钱嘛,这是一点心意,没见着老领导,请市长代为致意吧。

信封大都鼓囊囊的,也有直接递上一沓钱的。张胜利拒收礼品的样子看上去很真诚,但推来推去还是收下了。潘龙眼里看着心里感叹着。嗨,一出空城计,演得真绝!当大官的发财真是易如反掌,官当到这份上才算是个官!唉,现在中国的官位太有油水了,太有诱惑力了!他感叹之后,又不知何故发起呆来。张胜利见状,便问他为何发呆。他急忙说,我没照顾好大叔,觉得太对不起你。张胜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算了,既然这样了,还说什么呢?再等会儿吧,如果再等不到,咱就回去。你看,在这儿是很令人讨厌的,你不应付也不行。   

第一章 春 花(14)   

太妙了,简直是空前绝后!潘龙想着想着又暗自赞叹起来。

过了一会儿,潘龙开始回味昨晚的事,不觉又悟出了一点道理。张胜利这次之所以要给父亲过一个廉政生日,除了怕惹老子生气以外,就是他的敛财战略有了转变。他已经是今非昔比,不再在乎芝麻豆子那样的小利了。这样一来,他大钱不少得,又能为自己博取一个廉洁之名,这又是一个高招!高,实在高不可及!

潘龙如此想了一阵儿,将心思又移到论文上来。他思考片刻,就拿起笔开始起草论文提纲。

潘秘,你又在写什么材料?王勤正在对面坐着看报,这时抬起头问。

张市长让写一篇论文。

什么题目?

潘龙说了题目,王勤听后啧啧称赞。潘秘,你不能不佩服张市长的脑子,他的选题就是新鲜,就是时髦。毛主席讲过的党委会的工作方法虽然不能说过时,但新时期新任务需要新方法,需要在理论上创新。这一次,你潘秘又要大显身手了。

唉,我有什么身手可显?只不过是按张市长的思路先打个草稿,最后还得由张市长把关。

潘秘,谁不知你是咱市的大手笔,你大功告成以后,张市长肯定会再给你记上一功的。王勤说罢笑了笑。

潘龙最不喜欢王勤的笑。他觉得王勤笑得很不自然,但又说不出是什么味。是的,张胜利的脑子确非一般,想收礼有术,想扬名有招!这篇入时的理论文章一旦见诸报端,他又可以名噪一时了,下一步接任市委书记又多了一笔资本!

潘龙坐了大约一个钟头,写了又毁,毁了又写,最后连一条内容也没有定下来,只得去资料室查阅近期的报刊杂志,希望能从中找到有用的东西。查着查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呢?为什么不能再找人代笔呢?对,张胜利可以这么做,自己也应该效仿一下,没必要太死心眼儿。

主意拿定后,潘龙决定到宣传部物色高手。可是他没想到,宣传部理论科的姜科长并不买账。

潘秘书,你无所不通,我们这个庙里的和尚能挑多少水你还不清楚?我不行,其他人也不行,实在不胜其任!

姜科长,你是咱市里的理论权威,一篇论文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不敢,实在不敢出手。如果是喝酒吃菜,我这双手是挺灵活的。

那好吧,姜科长,你写好后,我请你一场行不?政府办再穷,请兄弟们一顿还是能撑得住的。

不行,不行,实在不行,我不能无功受禄嘛。

潘龙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宣传部。他正在大街上踽踽独行,忽然想到该去党校一趟。对,党校理论教员中也不乏笔杆子,他们会买账的。必要时可以明说这是张市长的旨意。如果要留吃饭,那就别客气了。昨晚自己干的是什么事啊!一杯酒没下肚就让他们给冲了。说是去女娲大酒店,但一出张胜利的家门,他们四个便说不想再喝了,中午都喝多了,需要回家睡觉。妈的,骗谁?肯定是看不起我,他们另找地方玩去了。唉,中午就在党校乐乐吧,校长知道我和张胜利的关系,不会怠慢我的。

10

尖利的起床哨响了,民工们的酣梦被一一惊破。

张诗人,准备起床吧。老马闭着眼睛唤了一声。

张剑躺在老马右边。工棚尽管很大,民工们还像摆红芋母子一般挤在一起。若是有人夜间说梦话或打呼噜,也不会成为不受欢迎的人,因为这并不影响劳累一天的民工的休息。

睡得香吗,诗人?老马问。

还好。干这一行能省下安眠药。张剑坐起来说。

两分钟后,民工们大都爬了起来。哈欠声,玩笑声,咳嗽声,还有领班的半真半假的骂人声,霎时间为娲城奏响了黎明的序曲。

五点起床,过十分钟开饭,五点半上工,时间在这里抓得很紧。床要起得快,脸要洗得快,饭要吃得快。除了赵小华,这节奏民工们都能跟上。所以每当起床时,领班的便往往冲着赵小华骂,孩子乖,就你是条懒虫!有时也这样骂,小华,你还躺在窝里干啥?想抱鸡娃呀?

不定是谁接着说,他抱鸡娃?他自己的娃子还没扎毛呢!

我说张头,小华这孩子才十六岁,你对他优待点儿,大伙儿不会有意见。不定是谁也会这样圆场。

优待点儿?可咱这儿不是福利院,也不是幼儿园,他爹娘还不疼他,咱咋个心疼?领班的似怒非怒地嚷嚷。

其实赵小华知道,大家都是在跟他开玩笑,没动什么真格的。况且他虽说起得晚些,但由于他受过初中生活的训练,穿得快,吃得也快,往往不落下多少。

张剑来工地还不到一星期,可不少民工都认识他了,因为大伙发现了他的独特之处。他,原来是一个诗人。   

第一章 春 花(15)   

张剑到工地的第三天下午,上工不久,赵小华正往搅拌机里装石子,忽然又不住地咳嗽起来。他想起中午忘了吃药,于是他就飞快地跑回工棚。可是药瓶并不在他的枕头底下,抖抖自己盖的被子也没发现。最后他掀掉和张剑共同铺着的那条被子,看见药瓶在两条席中间夹着,另外还有一个笔记本在席上放着。这时他想起自己前天晚上出去溜达时,见张剑正在工地路灯下写着什么。他料定这是张剑的本子,可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呢?他来了好奇心,于是掂起本子翻了一页。哈,是一首诗!题目是《影子》。他仔细看了两遍,就急忙把本子放回原处,又用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他从药瓶里倒出几粒药,一边放进嘴里干吞,一边往工地跑。回到搅拌机前,他便鬼鬼祟祟地问,剑哥,你的影子在哪里呀?我怎么瞅不见呀?

张剑一听,知道赵小华偷看了他的诗稿。那是写给张雪莲的,还没来得及让她看。诗是这样写的:自从你的影子那天悄悄地落在我的瞳孔里我就感到格外沉重随着第一缕晨曦而来未伴最后一片晚霞坠去你覆盖了一切一切都是你的背景在广袤的田野上当我犁起一垄垄黑色的泥土你总是在牛背上唱个不停每次我到村头那口永不干枯的老井里汲水你又纵身跳进圆圆的木桶深夜来临我躲进浓浓的黑暗里而你仍能潜入我的每一寸梦境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一生将失去安宁因为你的影子早已深深地落进我的爱情黑洞小华,你瞎扯什么?张剑轻轻地揪了一下赵小华的耳朵。

赵小华挣脱后笑嘻嘻地喊,王辉,你是高中生,剑哥写的诗你能理解吗?

诗在哪儿?王辉凑了上来。

哎,我给你背几句听听。是这样,写的是一个影子。嗨,刚才我还记着,让剑哥一下子给拧丢了。哈,大概是说一个女人的影子落在了他眼里,他走到哪里影子就跟到哪里。不管是犁地还是到井里打水,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那个影子都不离开他。并说自己不能安宁了,因为那个影子落进了黑洞里,对,是落进了他的爱情黑洞。王辉,你说说看,一个女人的影子跟着他,他为什么感到不安宁呢?

王辉笑了笑说,小鸡娃,你还没有成熟,能懂个什么?

我怎么不懂?我已看出那是个女人的影子。赵小华不服。

你怎么知道是一个女人的影子,上面写明了吗?赵辉问。

没……没有。不过我猜一定是个女人的影子,因为作者是个男的,男的不可能没明没夜地去想念另一个男的。赵小华解释说。

王辉看了一眼张剑,然后转向赵小华。小鸡娃,你说影子是女人的有点道理,可再往深里说你就不懂了,你现在还没活到懂得爱情的那个年月,所以你就理解不了爱情诗。

我不是正在向你请教嘛。赵小华嘟哝一句。

王辉拍了一下赵小华的肩膀说,好吧,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看对不对。为什么说诗人感到不安宁?那是因为诗人非常爱那个女人,整天都在想她,简直到了死去活来的地步了,你说他的心会安宁吗?

哎,王辉,你小子说得在理。但他为什么又说是黑洞呢?

黑洞就是说洞很深,深不见底,下面能不黑吗?这是指爱得很深。王辉又说。

赵小华一听跳了起来。哎哟,真不简单!咱剑哥真不简单!随即转向张剑问,剑哥,你是从哪里来的诗人?

就这样,经赵小华一嚷,加之张剑文质彬彬的,很有点文化人味儿,短短几天时间,诗人这个称呼便叫开了。凭着这个称呼,张剑很快成了工地上的名人。

张剑草草地洗过脸,刷了牙,就去伙房吃饭。他领了半碗白萝卜,拿了两个馒头,便找个平坦的地方吃起来。

一会儿,赵小华和王辉也端着饭碗挨着张剑坐了下来。看来他俩是对张剑的诗有了兴趣,一开口便问张剑又写了点什么。

快吃吧,马上就上工了。张剑极力转移话题。

剑哥,你会作诗,为什么来掏这笨劲?赵小华不肯罢休。

你小子嫩着呢。人家这是下民间体验生活。王辉反驳。

体验生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白天干着重活,晚上再动脑子写诗,这多苦啊!赵小华说罢又往嘴里塞了一团馍。

王辉嘴里的菜还没咽完便抢着说,吃点苦是对的,不吃苦写出来的诗就不带苦味,诗不带点苦味受苦人就不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