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好好打过电话了吗?”全家人坐下后,双樱妈问双桃。
“打了。”双桃一边倒酒一边说。
“一家人就少了她一个。”双樱妈说着眼圈红了。
“妈,看你,好好在外面挺好的。”双桃安慰说。
“好不好谁知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妈。”双樱妈掉下泪来。
“喝酒喝酒。”双樱爹举起开宴酒,“过节该高高兴兴的才是,抹鼻涕抹泪算哪一出!”
“爹,妈,祝您们二老中秋愉快,健康长寿。”吴桐举杯说,说时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在乡下的亲爹妈。“遍插茱萸少一人”,这里少的是好好,那里少的却是他呀。
一杯下去,尽是苦味儿。
“桃子,我想起来了,该把尚朝人叫来一起过节呀。”双樱妈说。
尚朝人就是双桃最近在谈着的对象。
“倒是,他一个人孤单单的。”双樱说,这是吴桐进门后听她说的头一句话。
“给他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双樱妈说。
“不要。咱一家人过节,叫他来掺和啥。”双桃说。
“瞧你说的,你和他……”
“要散了。”双桃打断双樱的话说。
全家人的眼光都聚在双桃脸上,像要看个究竟。
“散了?不是谈得好好的吗?”双樱妈放下筷子说。
“谁说好好的?我从来没说。”双桃说。
“不就是嫌乎人家花钱紧,论过日子,那是长处,不是短处。”双樱教育说。
“反正我看不惯,穷酸,钱是挣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像他那么穷过一辈子也过不富。”双桃振振有词。
“那你打啥谱?就这么谈一个丢一个,一直谈到白头?”双樱妈问。
“嫁是要嫁的,我凭什么不嫁,可不能乱嫁。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已经嫁错了一回,不想错第二回。”双桃说。
真是风云突变,好端端的团圆节变成双桃的婚嫁辩论会。
“那咋样才算没嫁错郎呀?”双樱质问双桃。
“你就没嫁错呀。”双桃说。
“哼,你知道个屁哩?”双樱横了双桃一眼又捎带着吴桐。
“桃子,打盆理正盆,打碗理正碗,说你,你就别挂拉你姐。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和尚朝人散是不是有了别人?”双樱爹说。
“算是有吧。”双桃说,“当然,现在只是个目标。”
“目标?啥目标?”双樱妈问。
“目标就是追求对象呀。”双桃说。
“追求?追求个屁哩。”双樱妈火了,“那个‘姓曹的’不也是你追求的么,弄个鸡飞蛋打,你还不草鸡?!”
“妈,提姓曹的干嘛,他是孬种,不值得追求,算我瞎了眼,这个人值得我追求,我相信自己。”双桃说。
“他是谁?”双樱妈盯着双桃问。
“马尼。”
“……什么?”
“马尼,马尼。”双桃又连说两遍。
“啥个怪名,听名就不是牢靠人。”双樱妈说。
“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双樱问。
“澳洲人。”双桃回答。
吴桐一直在旁听,听到这里他的心格登一声,想:双桃说的这个澳洲人莫非是那天那个总裁助理?记得好像是叫马尼。他似乎又不相信,单是一面之交就当成了追求对象,这也太那个了吧。为得到证实他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个马尼我是不是见过?”
“你见过哟。”双桃说。
全家人又一齐把眼光歪向吴桐,好像这出戏里又一名主角登台。
“怎么回事?”双樱首先发问,很警觉的神情。
吴桐就把那天宴请外宾的事讲出来。也讲到马尼。
“这……这不是在做梦吗?啧啧,还看中一个外国人,你看中人家,人家能看得中你?”双樱妈摇头不止。
“我有这个自信。”双桃说。
双桃的话使吴桐想起那晚马尼的表现,看出他对双桃感兴趣,但这并不说明什么问题,当时双桃的身份是人妻而不是单身女子,马尼即使有好感也属泛泛,根本不会有其他想法,而双桃竟想入非非,闹半天学英语就是为了挂拉马尼,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不中不中,外国男人靠不住。”双樱爹表态并说明理由。
“我看中国男人更靠不住。”双桃回句。
“胡说,你的意思小吴也靠不住?”双樱爹问。
“哼,靠不靠得住,问问他自己。”双樱冷言冷语。
吴桐不想让双樱拿自己说事,便把话题转向双桃,他问:“双桃,你和马尼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双桃问:“哥,你什么意思?”
吴桐问:“单独见过面没有?”
双桃摇摇头:“还没有,等把英语速成速成,再……”
双樱妈说:“现上轿现包脚啊。”
双桃愤愤说:“我不和你们说了,说也说不到一块,等着瞧好了。”
双樱妈哼声说:“等着你领回个外国女婿?”
双樱问:“你和尚朝人的事彻底吹了?”
双桃说:“还没有。”
双樱说:“挂着?”
双桃说:“我说过和他不太合适,散伙。可他不算完,我有啥法?”
双樱叹口气说:“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尚朝人很不错的一个人,不吃基围虾就不能过日子啦,真是的。”
双桃说:“也不单是基围虾的事,没个男人气概,婆婆妈妈,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双樱说:“你要是打意要散,就明确告诉人家。”
双桃说:“我说了,他非要再见一次不可。”
双樱说:“那就见一次,把事说开嘛。”
双桃说:“我不想见,觉得别扭。姐,要不你再替我见见,把事跟他说清楚。”
双樱说:“去你的。”
双桃说:“我不是也替过你吗?”
双樱说:“我不会再让你替了。”
双桃问:“为啥?”
双樱说:“不为啥。”
双桃说:“姐,求你啦。”
双樱说:“求也没用。”
为不背“一阔脸就变”的恶名,下午吴桐给黄舟打了电话,说联络联络同学们今晚上聚聚好不好?黄舟仍是一贯的阴阳怪气,说:“吴总不忙啦?”如果当面,黄舟会看到吴桐愤怒的表情。他没吱声,有点敢怒而不敢言的意思。只听黄舟说:“好吧,我打打电话,看看能凑起几个。”吴桐吁出一口气,吐出一个音:“好。”黄舟效率很高,一个小时以后便回了电话,说联络上七个,加一起九个。说完又追加句:你是发起人噢。发起人就是付账的角色,即使黄舟不明确,他也会掏钱,在目前情况下,他请客天经地义。
但是这次同学聚会让吴桐极不痛快,他既是个中心人物又是个罪人,他觉得大伙灌他的不是酒,而是醋,全是酸溜溜的味道,奉承中带着的挖苦,嫉妒中体现着的取悦,他感到无所适从,不知该怎样对应。有一个同学还借题发挥,说今晚上的聚会AA制,不吃他妈的“嗟来之食”,人穷志不穷。弄得吴桐如坐针毡,好像自己污辱了大家,只希望早早结束。他知道参加这种聚会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参加了。他曾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早得罪,晚得罪,早晚得罪。意思是事情有它的既定走向,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他又实在感到不解:人和人难道真的就是一种阶级关系?阶级对立法则亘古不变?
另一个失落是没看见陶楚,陶楚没来参加,不晓是黄舟没联络还是她不想参加,他也不好问。自上回在派出所门口分手,再未见,陶楚曾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说想请他吃顿饭,表示一下感激心情。当时他刚到泰达,太忙,也不想让她破费,就推辞了,说以后再联系。来之前他有一种想见陶楚的愿望,甚至很强烈。他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情绪。
当最终他付完账走出酒店,已酩酊大醉了。
放完“十一”长假头一天上班,吴桐进到办公室便要往墙上挂何总写给他的字,他在节日期间请人装裱出来了。正端量挂画位置时,电话铃响了,是程巧,通知碰头会改在下午。又问何总让搞的那个方案做出来没有,何总等着过目。吴桐嘴张了两张也没放出声来,既不能说做了又不能说没做。
程巧似乎意会到什么,关照说:“要没完就抓抓紧,何总十一点回公司,务必在这之前……”他啊啊了两声,算是回应。放下电话,顾不上挂画了,心里慌乱不已,知道有麻烦了。
放假前程巧问过此事,他敷衍说已经成文,可还想把这些天从外单位取经形成的新思路完善进去,须拖一二日。程巧请示何总,何总答复说能完善一下更好,可利用假期加加班。按说何总够通融的了,给的期限不短,七八天时间。可他就此事汇报王梅,王梅却不以为然,说还是多看看多想想,弄出个像样子的。又说用不着加班,该休息休息,等上了班再弄不迟。见王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就松懈起来。何况他也不想有悖于王梅惟何总命是从,这也有悖于他的“毕老师”的“教导”。
可谁又知绳索还是勒在脖子上,一上班何总就催要,刻不容缓,这怎能不叫他心慌意乱。他也顾不上先打电话,拔腿往王梅办公室跑。门推了几推没推开,又敲,敲也不开,想是王梅不在公司,又赶紧返回自己办公室打王梅手机,占线,再打,依旧,他的汗流下来了,同时有一种要小便的急切,这是老早落下的病根,只要一紧张,就想尿。他一边继续拨电话一边往洗手间跑,在走廊上碰见许点点,他凝一下神,对她道句:“点点到我办公室,”就奔去解决内急。
回到办公室,许点点正偏着头,笑模笑样地看着何总的字,见吴桐进来问句:“是不是要我帮你把墨宝挂起来?”她特别加重“墨宝”两字的语气,以传达她对此类作为的不屑。
吴桐沮丧地说:“顾不上那个了。”
许点点故作吃惊状:“呀,连‘只争朝夕’都顾不上,看样有‘只争分秒’的事了,怎么个事呀?”
“你个点点,就知道搅和。”吴桐用嗔怪又亲近的口吻说,节前他俩在外面跑了一段时间,把关系跑得怪怪的,上司不像上司,下属不像下属,还有一丝两人皆心照不宣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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