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麻烦了。”吴桐阴郁着脸说。
“什么麻烦?”许点点问。
吴桐就把事讲了,好在也不用细讲,许多情况许点点知道。许点点连想都不想说:“好办,孩哭抱给他娘。”
“娘?”吴桐一时不解。
“王梅。王母娘娘。”许点点说。
“瞧你这个嘴。”吴桐看了许点点一眼,他知道她对王梅的“插足”耿耿于怀,“问题是找不着她。”
“找不着也得找。”
“这话等于没说,办公室没有,手机不通,让我到哪儿去找。”吴桐满脸愁苦相。
许点点想想说:“那就别找了,找着也没用。”
“为什么?”
“何总是给你布置的任务,不是给她,这事就该你负责。”许点点说。
“你说得对。”吴桐苦着脸说。
“你知道这个,干嘛要听王梅的,到头来让自己坐蜡头?”许点点说。
“你,你不知道,这里面……”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你说你知道什么?”
“不想说。”许点点说,“算了,还是说眼前的事吧,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办法?”吴桐急急地问。
“找个替罪羊。”
“什么?”
“找个人先把事顶着。”
“咋顶?”
“就是把事揽在别人身上。”
“谁?”
“我。”
“你?!”
“你就说将文件交我打印,找不着我了。”
“你在班上会找不着你?”
“我长着腿,跑呵。”
“哪跑?”
“这你就甭管了。”
“工作时间找不着人,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怕。”
“不行,这根本不行,我不能让你……”
“这叫舍卒保车。”
吴桐连连摇头。心里却热乎乎的,关系“铁杆”才能这样啊。点点……
“好了好了,官你就听小兵的吧,往我身上推,关键是能争取个缓冲时间,今晚一块加加班,弄出来明天交差。”许点点诚心诚意地说。
“一个晚上怕弄不出来吧。”吴桐说。
“不会有大问题,我复印了宇通的一份材料,天下文章一大抄,往上套就行了。”许点点说。
吴桐不言语了。
“拜拜。”许点点抬手对吴桐屈屈手指,离开办公室。
许点点离开没过多久,焦亮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纸,对吴桐说这是王总起草的改制方案,请他看看,如果没有意见就呈何总。说着把纸放在桌上。吴桐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王梅一直说不急不急,怎么竟自己弄出来了?他问焦亮王总在哪儿,焦亮说去了家电公司。
焦亮走后,吴桐没急于看王梅的方案,赶紧给许点点打手机,问她在哪儿?许点点说刚出公司大门,吴桐说回来,许点点问怎么回事,他说回来再讲。
放下电话,吴桐怔起神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觉得王梅有些不好捉摸,她弄未尝不可,至少应和他打个招呼,让他不再为这事劳心伤神。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想多怪罪王梅。相反,有了转机,他的心情倒渐渐放松开来,无论怎样,何总那里是可以交待了,也解脱了许点点不必为他背黑锅。
这么想,眼光便落在方案上,方案分几大部分,有虚有实,虚如改制宗旨,完全官样文章;再改制班子,领导小组组长何总,副组长王梅、吴桐,办公室主任吴桐兼任,副主任是焦亮;再是工作步骤,这一部分十分详细。还有其他。刚浏览完一遍,许点点进来了,不等许点点问,他就把事情的突变三言两语说完,然后把方案给许点点看。
“这个方案,何总不会接受的。”许点点看过说。
“为什么?”
“班子组成及股份分配且不说,最重要的是工作节奏太缓,依照这个方案,元旦前根本完不成改制。”许点点说。
“依照工作量半年时间完成已相当快了。”吴桐说。
“但是绝对不行。”许点点斩钉截铁。
“为什么?”吴桐问。
“与何总的设想不合。”许点点说,“何总一再强调必须在年底完成。”
“何总咋这样急于求成呢?”吴桐像在自言自语。
“这好理解。”许点点说,“好生意谁不想早一天做成啊。”
“就是那个‘一元钱买个地球’?”吴桐问。
“Yes。”
“王梅咋就不慌不忙呢?”吴桐说。
“不晓得,也只有去问她了。”许点点说。
“我才不问,眼下这事就不知该怎么办,按你的说法把这个方案交给何总,何总肯定会不满意,又肯定会让重搞,重搞王梅……反正两头不赚好。”吴桐懊恼地说。
看吴桐那副惨相,许点点笑了起来。
“你个点点,我作难你还笑,也不帮我出出主意。”吴桐批评说。
“用不着我出主意,其实你知道该怎么办。”许点点说,“你知道的。”
吴桐不吱声了。
许点点走后,吴桐怔了一会神,然后在方案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意味着他将对此负责,许点点说得对,真要做决断,他知道该怎样做。就像文化大革命中林彪说的:“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这话那时实在,现在也不过时。
本质上说吴桐是个循规蹈矩的男人,称之为“家门口的汉子”那种。在学校时下了班就回家,偶尔有饭局(多为同学聚会)也都对双樱实说,什么什么事、什么什么人、什么什么地方,交待得一清二楚。到泰达之后,就应了那句“官身不由己”的话,情况和以前大不相同,工作忙且不说,几乎天天晚上都有应酬。一般来说到了这种程度,
也就无须一次一次说了,那就像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续。可吴桐不,他一如既往,每回都提前打电话告诉双樱,略有不同的是不再详细提供背景材料,一是顾不上说,事催着像火燎鸡毛,再是说了双樱也未见得明白,这“总”那“总”牛头马面,说了也是白说。说到底变化大的是双樱,早先吴桐一说晚上有事她乐得不用做饭,和儿子到娘家吃现成的。而现在充满了警惕,风声鹤唳,吴桐事前的通报与她事后的盘查都必不可少,
每晚都对回家的男人这儿瞅瞅那儿嗅嗅,鹰犬一般。吴桐就有些怨声载道,认为不该这么不信任他,把自己当嫌犯对待。还有对“公粮”的不断追加催缴,他有点应接不暇、入不敷出,心身疲惫。有时他不惜喝醉了以便回家倒头便睡。就像社会上流行的“你有政策我有对策”的话。醉酒就是吴桐在夫妻功课上的对策。
不过这遭吴桐没醉,喝酒时他留有余地,不是打算今晚履行义务,而是要给双桃补习英语,已经补了几次了,效果尚可。只是双桃急于求成,总一遍一遍打电话约,无奈只好利用应酬之后的时间,也就是双桃说的“见缝插针”。一般是宴席散后他让小汪把他送到双桃家楼下,便让小汪回家。开始小汪还问用不用来接,他本想对小汪解释为什么在这儿下车,又觉得对下属没这个必要,弄不好越描越黑,便什么也不说,小汪后来就不再问了,想必自作聪明地认为吴总已有了“外室”。
一般是这种情况,吴桐一进门,双桃先给他泡一杯茶,然后抓起电话给她姐打电话,说句:“姐,哥过来了,你放心。”便把电话挂了。双桃乖觉,处处体现得到,但吴桐对那句“你放心”怎么听怎么不顺耳,觉得暧昧,不晓这话的确切含义,是说他在这儿回家晚些不用担心?还是说他来教课,不会有别的?莫名其妙。
用“蜗居”来形容双桃的住处是再恰当不过了。从四楼开始木板楼梯便呈螺旋状往上盘升,通到一间无棱无角如同螺壳状的阁楼间,不足十平方米,高个子头能碰着屋顶,几样简陋家具,为节省占地都是小一号的,那张小床一个人睡也不敢翻身。如此陋室也并不属双桃所有,是租来的。吴桐知道双桃和“姓曹的”婚姻关系兴盛与衰亡的全过程,正像一个电视主持人自传的书名《痛并快乐着》,她也是这样。只是快乐消失得太快,痛却长久留下来。两人仓促结婚,可以说除了提前装进双桃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一无所有。所以离婚便几乎没有财产纠纷。
女儿好好是她的唯一“财产”,同时也是她的沉重负担。“姓曹的”很绝,说要么孩子归他抚养,要么归她,他什么都不管,双桃选择了后者。可以想象只有两百元下岗补助金的她负担一个进京读书的孩子有多么艰难。在教双桃英语前,吴桐并没来过她的这个家,头一次来看了这里情况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也开始理解她对新谈的对象(尚朝人)抠门的深恶痛绝,同时也清楚她为什么会在去泰达这个问题上坚决站在自己一边,他觉得她和双樱虽是姐妹(且是双胞胎),但对生活的认识却大不相同,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双樱是一只狗,看家母狗,一门心思把家牢牢看住,别无所求;而双桃却是一只狼,伺机出动的母狼,眼下那个澳洲人马尼就是她面前的猎物。
“今天我又记住××个单词。”这是每次开始学习前双桃要向老师汇报的一句话。而今天反常,她说的是:“我听姐在电话里声腔不对,是不是你又惹了她?”
“我哄还哄不好呢,还敢惹她吗?”吴桐颇有情绪地说。不知咋的,近些日子双樱对他态度反常,总是气鼓鼓的,像受了老大委屈。
“是不是因为来给我上课?”双桃问。
“不会。”吴桐说。
“我知道她对这事有看法。”双桃说。
“她是对你谈对象的方式有看法,不是别的。”吴桐说。
“要不今天就不学了,你回去看看是怎么个事。”双桃说。
“不管她,她整天莫名其妙。”吴桐说。说毕心“扑通”一跳,一瞬间他把眼前的小姨子双桃当成是老婆双樱,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好在很快又转过弯来了。他叫了声:“双桃。”印证似的。
“什么?”双桃问。
“我已经来了,该学学。”他说。
“那好吧,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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