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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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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想起那句“风起于青萍之末”的话。

许点点又说:“据说前不久程巧去了何总的老家,弄来一张新出生证明,证实何总的真实年龄比履历表上的少一岁。”

吴桐问:“改过来了吗?”

“没有,让派出所顶了。”

“顶了?”

“嗯,据说是王梅下的跘。”

“可能吗?”吴桐不太相信。

“怎么不可能,除了她谁还在乎何总多一岁少一岁。”许点点说。

吴桐没吱声。

“所以,何总怕是没戏了。”许点点说,叹了一口气。

吴桐问:“点点,你走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许点点喝了口啤酒,放下杯子说:“有关,也无关。”

“说。”

“两人对决,王梅胜,我肯定走。何总胜,也许我不会马上走,但迟早也会走。”

“泰达是你的伤心地?”

许点点点点头,说:“也许只有一种情况我会考虑留。”

“什么情况?”

“泰达归你。可惜这种可能性约等于0。”

吴桐苦笑一下。

“你有什么打算?”许点点问他。

吴桐只是摇头。他明白许点点是问自己如何对待眼前的事。这些天他想和许点点谈谈自己的“冤情”,今晚见了,他一直等着许点点问,可许点点不问,这说明她相信自己做了臭事。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他鼓起勇气,问:“点点,你听说了我,我的事……”

许点点打断:“别说这个了。”

吴桐说:“可我要说,我没干那事,我发誓!”

“你不用发誓。”许点点说。

“你相信我?”吴桐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相信呵。”许点点说,望着吴桐吃吃地笑。

“你笑什么?”吴桐警惕问。

“笑我自己。”

“……”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咱们一起吃饭,你喝多了,醉三麻四,提出到我家过夜,我没答应,梦里的思维特清晰,我警告自己;这可不行呵,满世界就剩下这么一个纯洁男人,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让人家晚节不保呵。”

吴桐一边听一边摇头。

“所以,当听说你出事,我就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吴桐抗议。

“笑最后一个好男人的神话破灭了呀。”

“你个点点!”吴桐满脸苦涩,想自己这么倒霉,她倒变着法儿挖苦自己。又想,连许点点都不相信自己的清白,那谁还能相信呢。

“点点,大伙对我怎么看呵?”吴桐问,说来说去还是这个他最入心的问题。

“你干嘛要在乎这个?”许点点说,停停又说:“有比这更严重的事呢。”

“什么?”

许点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说:“我们网聊的内容被人偷看了,拷贝了。”

“谁?”

“焦。”许点点脸上闪过一道厌恶,“那次聊完我没处理,去了卫生间,焦就趁这空当儿做了手脚……”

吴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点点说:“办公室小金发现告诉的我,焦是蓄谋已久。”

“那次我们聊的内容还记得不记得?”吴桐紧张地问。

“说关总。”

吴桐暗自咬了一下嘴唇。记起那天王梅问他见没见关总,当时他就疑惑她是怎么知道的,原来是操蛋焦亮。

“太,太下作了。”吴桐愤懑地说。

“还有更下作的事呢。”许点点说,“你还记得焦亮送给你的那封让你参与举报何总的匿名信吗?”

“记得,怎么?”

“那是焦亮制造出来的。”许点点说。

“啊!”吴桐大惊,“你怎么知道?”

“在焦亮电脑里发现的。”

“你也看了他的电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匿名信与王梅有关系吗?”吴桐问。

“她是主谋。”许点点说。

“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不理解。”吴桐想起前前后后许多“不理解”的事,愈发激愤,以至都不能对此事进行正常思维,心在发抖,过了许久又自言自语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

“不难理解。”许点点说。

吴桐看着许点点。

“你想,你要是照信上说的做了,那会对何总造成危害,导致他下台也是有可能的,这正是王梅想要的目的。相反,你不做,她就会知道你不和她一心,这样她也就不把你当成像焦亮那样的铁杆。你老觉得和王梅之间有隔阂,关系理不清楚,原因正在这里。”许点点说。

吴桐想了想,说:“点点,你说得对。”

许点点说:“在这件事上,王梅的做法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我不理解。”

“她希望你成为她的心腹,她觉得这是她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因为是她把你调到泰达,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给你的,按说,你也应该无条件成为她的人,你为什么不这样?”

“我对事不对人。”吴桐说,“事情总有个是非。”

“这是正理。”许点点说。

“正理不对?”吴桐问。

“对,可要是大家都不用正理用反理,那正理就行不通了。”许点点说。

“你,不是也一样吗?”吴桐找出理据,“你也不同流合污呀。”

“所以我就得狼狈逃窜。”许点点说。

“你走了,我该咋办哩。”吴桐像问许点点又像问自己。

许点点似乎怔了一下,后说句:“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是临别赠言?”吴桐追问。

“算是吧。”许点点端起酒杯。

吴桐盯着许点点看了许久,方端起杯,没和许点点碰,独自喝下去。

回到家吴桐觉得晕乎乎的,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没过多久又醒来,头一歪,瞅见烟灰缸里的白色过滤嘴烟头——被他吸食了的“毒品”残留物,立时心有诧异:不是说毒品一沾便上瘾么?咋自己没有一点上瘾的症候呢?不仅不想再吸,反倒拒斥,他想莫非自己对毒品有天然的免疫力?这真的很奇妙,他觉得应就此打电话对星小姐说说。

他起身去拨了电话。耳机里很嘈杂,话音伴着歌声,他猜到是星小姐在什么场所娱乐。待星小姐应声后他问句:你知道我是谁吗?星小姐没打艮说你是吴哥。他问你在哪儿?星小姐说在玩呢,你要不要来?来我就告诉你地方。吴桐说不啦。星小姐问句找我有什么事吗?吴桐说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星小姐问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我的话灵验了?吴桐说不是。我把你的烟吸了。星小姐笑了,说这就是你的好消息呀?吴桐说我吸了烟,可什么感觉也没有。星小姐又笑,问那么你想要什么感觉呢?吴桐说不是我想要,而是应该有的感觉我没有。星小姐说没感觉才对,有感觉就不对了。吴桐问为什么?星小姐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给你的是普通香烟,和我吸的不一样,里面没别的成分。吴桐惊得嘴唇哆嗦一下,问真是这样么?星小姐说当然,我要真给你那种烟不是加害于你吗?我怎忍心害那么好的那一个吴哥呢。吴桐嗓子一哽说不出话来。又听星小姐说吴哥千万记住别抱侥幸心理,没有超人,在“那个”面前人人平等,记住了吗我的好吴哥?吴桐的眼模糊了,像怕星小姐看见似的赶紧挂了电话。他强烈地思念起星小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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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凤伟作品





第十八章

吴桐没料到,是毕可超受朱丹丹的调遣开车往机场送许点点,一车人关系复杂,又各怀心思,气氛沉闷,送走点点离开航站时已接近中午,毕可超建议拐到海边吃“渔家宴”,放松放松。话一出口便得到朱丹丹的响应,吴桐亦没表示反对,想休息日,回去也是一个人闷着,不如散散心。

车行一个多小时来到海边的一座小渔村,街两边几乎家家都挂着“渔家宴”的招牌,当街站着许多女孩往店里拉客。毕可超把车直开到一见面便“毕处毕处”叫的村委会岳主任家门前。做了介绍,岳主任又“吴总吴总”叫着把他们往家里引,让他们到炕上坐了。坐下不久,吴桐便觉得腚底下暖和和的,知道炕洞里烧了火。

从谈话中吴桐得知,岳主任是不久前“海选”出来的村头,原本是“钦定”村长,头一次“海选”被选下去了,当了几年平头百姓,觉得不受用,这一回就做了做工作,便重掌大印。吴桐能猜出所谓做工作就是贿选。在如今这也是不成秘密的秘密。岳主任家也开了店,在另外一个大院落里,因他们是贵客,便请到家里招待。岳主任告诉说昨天市委办公厅邵主任带客人来过,明天中午市府接待处山处长要带人来。边说边拿出一个精美的签名册让“吴总”签名留念。吴桐签后又将签名册浏览了一下,见上面有不少头面人物的签名(包括毕可超),他不由想起那个收藏牙齿的牙医来,想还是这位岳主任的做法更高雅些。

岳主任说要亲自去归港渔船上弄些海鲜,走了,之后由岳主任的老婆和一个女服务员张罗,茶水、香烟、花生、糖果摆在炕桌上,吴桐觉得有些像老家过年的气氛,想到这心情便黯然起来,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个年怎么过还是个未知数,但肯定不是个好过的年。他抬头看看毕可超,发现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不声不响地嗑瓜子,为逗他,朱丹丹一颗一颗往他身上扔瓜子皮,他也不理不睬的。吴桐猜不到此时此地他具体想的是什么,但肯定与“家事”有关系。“老革命遇到新问题”,乐天派的毕可超竟乐不起来了。因有朱丹丹在场,有些事他不好问,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离婚还是不离?离了娶不娶丹丹?

不久岳主任回来了。进屋便嚷:收获不小,收获不小。

“收获”就上了桌。“渔家宴”长盛不衰,自有其招徕食客的长项,一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海味,再是自家采摘收藏的山珍。山珍海味即使用最简单的方法烹饪也使人无可抵挡。

岳主任带头喝起高度白酒。毕可超说开车不喝,吴桐说没有酒量(事实是没心情),喝啤酒,朱丹丹见状便当仁不让与岳主任对喝起白酒。巾帼不让须眉,只喝得岳主任称奇不已,说从未见过如此海量的女同胞。并开吴桐和毕可超的玩笑,说他俩是“男大汉大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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