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国辉:初战缅北异域求生
● 李弥:反攻云南血战缅军
● 段希文、李文焕:流窜泰国为人枪手
● 尚未结束的结局
1990 年,不记得是第几次到中缅边境了,这一次我呆的时
间比较长,有几个月。我阅读了大量的资料,和无数人交谈,想再了解一些过境华人和缅共中的中国知青的情况,可是收效不大。有整整一个星期我呆坐在一家破旅店暗湿的客房里无所事事,情绪低落。
不过在当时唯一令我不那么沮丧的是,在寻觅我的主题的
过程中零零散散读到听到了许多旁的东西-关于国民党残余部队,关于缅北各政治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在缅甸一位老华侨的书房里,面对他多年来收集到的关于国民党残部的图片、杂志,听着他的种种叙述,我几乎被迷住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一高级将领的亲属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给我讲述他们的撕杀……
在当时,这些故事只是满足了我的好奇心,调剂了我的沮丧,我不曾以为意。可是回到内地以后,在我循着自己原定的主题整理有关资料的时候,那些"不相干"的故事却在脑海里闪来闪去,干扰着我的思路。
终于我拿起笔,列出大纲,然后再去翻找资料,再去中缅边境……
于是有了本章和《战地血泪谍中情》。
写完之后静心想一想,也许这些故事并非完全"不相干"。中缅边境附近是不可否认的多事之地-东南亚的多事之地,这些故事也就不可否认地成了"多事"的组成部分,与其它部分共同分担着这片土地上的血、泪、汗。
不想表白什么,只想讲述-在离我们不太遥远的地方,生命曾以那样的方式存在过,也许仍以这种方式存在着。
血与火交织的故事,现在人们不是很爱听了。忘却,代表着时间的推进,说"深刻"些,它表明了时代的变迁。
但是,"国际新闻"中依然有枪声隐隐传来,现在也许还不,是忘却的时候。
对我们即将讲述的这支部队有很多种叫法:蒋军残部、复兴军、孤军……它的兴衰也涉及诸多环节,很多故事,所以为方便阅读,我们姑且以几个重要人物为线索,分段叙述。
李国辉:初战缅北异域求人生
黄昏枪声停了。
阵地上一片静谧,夕阳的光波倾泻在国境线以东的中国勐宋的土地上。堑壕中,弹坑中升出冉冉的硝烟,透明得如同纱绢。裹着破烂的黄布军装的尸体在夕阳中灿烂生辉,一群群乌鸦迫不及待地从林中飞落……
国民党七O九团团长李国辉手中有这样一封老百姓从解放军阵地送过来的信:蒋军官兵们,你们已经逃到中国的最后一个村寨了,你们无地可逃了。解放军优待俘虏。给你们四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不要再执迷不悟。
短短的几行字,可是引起蒋军阵地上轻轻一阵骚动。
最后一个村寨。逃,逃向那儿!让这些妇女孩子们怎么办呢?
副官邓克保颤声地说:“团长……”
李国辉黯然地闭上了眼睛。纂紧了薄薄的信纸。
“撤!”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1950年3月9日,国民党的最后八百余人,从云南、从位于西盟阿佤山与西双版纳傣族居住区之间的小坝子逃出了国境线,中国国民党的最后一支军队被赶出了国土。
完全是慌不择路,他们没想到日后的艰辛险阻。所有的一切,他们所得到的片刻安宁都要用弟兄们的鲜血才能换来。
李国辉团长在国军中没有后台,是在溃败中才被破格提为团长的,从官方的军事情报和档案中看,他们根本就不是蒋系的宠臣,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过去不是,将来也不是。或许是国军的宣传攻势太逼人,共产党成了“共产共妻”的怪物,他们这些带着眷属的军官不能不担心。
总之,他们就这样逃了,没有投降,没有缴械。
逃出共产党的控制范围,并不等于生,他们面临着更强大的敌人:自然。
原始森林。根本没有敌人影子,没有共产党的人民解放军,甚至连缅甸国防军的影子也不见。
但到处是树,遮天蔽日,没有向导。地下是一踩即冒出腐水的枯枝败叶。敌人是蚂蝗、毒蚊、瘴气、野兽。他们在林中行军十二天,有的士兵竟然莫名其妙地倒下去,同伴解开他们的衣服,才发现,尸体已是干瘪,根本没有半点血色,几条蚂蝗如树枝的孤叶悬在身体各部位。
俏无声息的死亡是最恐怖的。
瘴气,他们最无奈的敌人。常常整日地等待,要等到雾气散去才敢继续行军,毒蚊传播着疟疾,许多士兵突然倒在地上一阵阵发抖,呻吟,涕泪横流……疟疾发作过后,又要继续行走,没有人为他流泪,重要的是求生。
凶猛的华南虎常常隐于林中,突如其来地捕捉一人飞驰而去,搜索后得到的只是一堆白骨而已。然而,虎毕竟是兽,当地人才是可怕的。他们进入缅甸东部最封闭落后的野卡山区,当地人曾经以弓驽射伤军中的四个士兵,而后,他们只能在山崖上俯看四个可怜的士兵被活活割宰的情形。
嚎叫声撕心裂肺―
他们遇上了东南亚的雨季―曾经使英法美军闻风丧胆的“天漏”。悲惨的状况足以令人心碎,他们拄着树枝从暴雨中走出来时,那惨相是无法描绘的,个个蓬头垢面,女人、孩子们乞丐不如,他们的枪生满了锈,沾满了红泥土―可是在这块土地上,有枪才有生命。
4月20日,他们走出了森林,撞到了缅甸东部大其力市的一个村子―小孟棒。这些逃亡异国的残兵败将,他们遇到了自己的军队!在异国的土地上遇到自己的军队!
接下来是欢呼,是雀跃,是拥抱,是好生的款待。
他们遇到的是国民党二十六军九十三师二七八团的六百余人。同时天涯沦落人,副团长谭忠把李国辉迎进他简陋的指挥部,自然是惺惺相惜。或许谭忠的命运更惨,二七八团的团长罗伯刚本是一同退入缅甸的,但是他居然以弟兄们的35条枪换了金条,自己乘飞机遁往台湾了。谭忠是个耿直的人,他没有如法炮制,而是稳住了军心,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他要负责这六百多人的命啊!
几天的休整。
指挥部的小油灯,几夜也不熄。
终于,两个军人想到了一处―立足金三角,不想回台湾了。金三角地处四国交界地带,真谓狡兔三窟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几国的边境就是孤军的天然屏障,而且这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大规模征剿施展不开,又是利于游击战的地方,地方的散兵在他们看来不足一惧,又何必去台湾,这里的地域范围要比台湾大几倍,这么多的孤苦的士兵若到了台湾,挤在那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的小岛上,又能如何呢?
一阵狂风吹过,森林中霎时宁静。
他们没有想到未来。
他们也根本没有想到,日后的每一步,都要付出更重的代价,那就是鲜血、死亡。
安顿,当然是安顿下来了,但是他们还没有立稳脚跟。
命运注定他们要孤军作战。
费九扭二虎之力修好了电台,他们立即与台湾联络。不久上司的回电来了:你部自谋出路。
李国辉沉默。
谭忠沉默。
全体官兵则愕然,台湾不要他们了?!
六个字的回电也许决定了孤军将选择另一种未来,也许“选择”在这里是不适用的,他们无路可选。为了生存而生存下去,一切都再简单不过。
面对这冷冰冰的回电,李国辉和谭忠更坚定了他们在此地谋生求存的念头。
他们拉起了部队。
部队名曰:复兴部队。
并没有死心塌地为国民党反攻大陆的意图。但或许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广泛地招徕中缅边境及泰国境内的华人,才能得到更多的“反共”人士的支持;只有这样,才能区别于边境上的草寇;他们是“中国的军队”,是正规的军队!
李国辉首先就约法三章,要求士兵同当地民众搞好关系,能够安稳下来,再求发展。这三章是,不得强抢民众东西;不得强奸妇女;不得骚扰百姓,违者重惩。李国辉是个有远见的人,他知道弹丸大的小孟棒养不活1500多人的部队,一切都要靠自己给养。他把部队分开,一部分人开荒种地,伐木造屋;另一部分人投入马帮运输;另一部分进行艰苦的山地战训练,并招募新兵。
大约300多人的马帮队伍,所能做的事,只有运输鸦片,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知道,中国士兵受鸦片的毒害太深太重,假如他的复兴部队,再因此失去战斗力,那只有死路一条了。300多人的马帮走上了马帮路,不免同他们的同行发生冲突。他们的原则是:交近夺远。凡是在附近的大批马帮队伍,在路上相遇,总要让路,而且待之以礼,但凡是不知名的远方马帮队在路上相撞以后,假如各起异心,那只有一拼死活,杀人夺货
当时有一支同样300多人的回族马帮尤为强大,小行走于泰缅与中国云南之间,他们的武器似乎比孤军的更先进,人马更膘悍,但是在一次争夺战中,他们败了。
中国人的智慧。也是很简单的,几乎完全取自三国演义中的故事。
孤军先抛下十几驮的鸦片在一条极窄的悬崖的山路上,落慌而逃,回人马帮以为天外财路,但是孤军的部队在崖对面的深草中做了埋伏。轻机枪管一显现,300多人的马帮全成了活靶。这些人都没有罪,但他们注定要死,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一次伏击,孤军几乎没有人员伤亡,却获得了80条枪,大量的鸦片,及60多匹健壮的骡子。
面对残酷的现实,为了生存,必须杀人,没有道理可讲。远路的马帮朋友,失礼了。
这支孤军,无论是二七八团,还是七O九团,都是国民党普通的步兵部队,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但是在这里,没有山地战的经验,根本无法生存。缅军就在几十里外的景栋驻扎,不可能没有耳闻。他们必须随时做好准备。李国辉请教了当地的一个土司,并聘用了他的家兵教头,教他的这支孤军如何适应丛林作战,如何游击,如何找水,如何获取实物,如何识别方向,如何逃亡。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各种的生存条件降到了最低点。
孤军官兵此时出奇地冷静。也出奇地团结。没有内讧,每天默默的劳作、训练,划的破破烂烂的军服却衬着一张张铁青严肃的脸。也无须谁来反复地强调纪律,谁都清楚只有纪律,才能让孤军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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